“你笑什么?”郑子明却不知道潘美思路如此广阔。见对方笑得神秘,忍不住低声问道。
“当然是笑你。”潘美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已经为对方心折,晃了晃脑袋,故意歪着嘴巴说道:“笑你拿着救命的本事,却做起了杀人的勾当。先利用韩家哥俩的畏惧之心,让他们带着大队人马冒着风寒出来赴约,还没忘记朝他们肚子里塞满了羊肉,用篝火烤得他们一身大汗。待把他们折腾病了,然后再利用病人产生的疫气,去祸害韩匡美所带来的援军。巡检大人,你这身本事都是哪学来的?我怎么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这,这不算是新本事吧!”郑子明终于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讪笑着做出回应,“你读书时读得不仔细而已。早在前汉,匈奴人作战时,就喜欢朝对方营地附近乱丢牲畜的尸体。一旦造成瘟疫,就会杀人于无形。跟真正瘟疫比起来,区区伤风,才从哪到哪?”
“啊——?”潘美听得又是微微一愣,脑海里,依稀能想起,自己先前读过的典籍里头,的确有匈奴人用病死的牲口祸害敌军的先例。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用手拍打床沿:“奶奶的,都说医者慈悲心肠!敢情你读书时,读得却是如何杀人!”
“天天摆弄药方,杀人手段,当然也会学到一些!”郑子明好像忽然被这几句话触动了心事。抬起自己的手……
第十一章 磐石(二)
“装,装,捡着便宜卖乖!”实在受不了郑子明体内忽然爆发出来的深沉感觉,潘美摇着头用力撇嘴,“就好像谁拿刀子逼着你一般。”
郑子明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从瓦岗山白马寺中那个忘却前尘的少年,到后来的失国皇子,再到如今的三州巡检。他的头上,可不正是始终悬着一把钢刀?然而,值得骄傲的是,刀锋处所透出来的刺骨杀气,始终未能压垮他,未能让他闭目等死。相反,他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地强壮,一天比一天适应身边这个世界,适应这世界中的历史与现实。
“就算你能如愿让韩匡美的军营内爆发一场时疫,终究不是解决之道。”见自己的言语对郑子明造不成任何打击,潘美神色微沮,想了想,又寻去回到了先前的话题,“起初咱们只想赶走前来打草谷小股幽州军,结果干翻了韩氏兄弟,就来了马延煦。现在,好不容易干翻了马延煦,结果竟然又把辽国的南枢密院知事韩匡美也给……”
“那就先跟韩匡美也做上一场再说!”没等他把劝告的话说完,郑子明笑着打断。
“打完之后呢?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仗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即便你侥幸把韩匡美和他麾下的两万大军也给击溃,下一次,说不定敌军会来得更多!”潘美愣了愣,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急促。
弟兄们现在士气很旺盛,这一点他非常清楚。郑子明本人因为出乎意料地击溃了马延煦,眼下心气儿很高,这一点,潘美也非常理解。然而,他眼下的想给郑子明出的主意却是,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对巡检司,对郑子明本人,也许都是最恰当的选择。如果韩匡美麾下的大军当中果真爆发了时疫,趁着这个机会,郑子明恰好可以带领大家伙一走了之。只要这支连一千人都不到的队伍遁入了太行山,幽州军再想找到他们,就难如大海里捞针。
为郑子明的面子考虑,潘美尽量把话说得婉转。然而,他的意思,却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他相信以郑子明的头脑,很容易就能理解自己此刻真正想表达内容。并且,能够理智地做出最后抉择。
然而,郑子明的表现,却非常令人失望。反复斟酌了潘美的话,他居然得意地摇了摇头,傲然而笑,“毕竟咱们捋了辽军虎须了不是?只是区区一个军寨,却逼得辽国南枢密院拿出一小半儿兵马来对付,被人看重到如此地步,咱们无论最后输赢,都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