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营副指挥使卢玄身体猛地一晃,手捂脖子,嘴巴、鼻孔、眼睛、耳朵等处,血浆汩汩而出。带着满脸的惊慌,他伸出手臂,伸向自己的本家哥哥卢永照,祈求对方救自己一命。没等卢永照看清楚他的动作,他的眼前突然一黑,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殆尽。
“小玄子,小玄子……”指挥使卢永照双目俱裂,挥舞着令旗大声嘶吼。即便到了带队进攻之时,他依旧不认为对面的乡勇,能在团团保护之下,伤害到自己和自己所倚重的臂膀。而现在,他却忽然意识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那群乡勇也懂得杀人,并且杀人的技巧极为娴熟。
“射,别给他们喘息机会!”城头上,潘美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悲悯,大声叫嚷着,把手中令旗挥舞得“呼啦啦”作响。
众乡勇拉满角弓,在都头们所发出的短笛声指引下,将雕翎羽箭一排排射向城外的幽州军。城外,幽州兵卒的表现则愈发地慌乱,一部分顶着箭雨,拼死与乡勇们展开对射,另外一部分,却开始仓惶后退。无论队伍中的十将,都头们如何打骂,威胁,都再也不肯于原地停留。
“床弩,床弩,继续射!不用换方向,砸烂他们的乌龟壳!”潘美一招得手,就丝毫不考虑吃相。挥动令旗,命令床弩们按照先前的方式继续发威。
陶大春跑到冰墙内侧边缘,俯下身体大喊大叫。隐藏在冰城内的民壮们,在李顺儿的指挥下,喊着号子拉动绳索。绳索绕过冻在冰墙上的辘轳,另外一端拴住了弩车上的一个粗大的滑竿。滑竿上的铜钩,则又勾住了牛筋拧成的弩弦。
“嗨吆,嗨吆,嗨吆……”号子声,整齐有序,不疾不徐。
每一辆弩车上,三支一模一样的弩弓,被扯得缓缓弯曲,缓缓变成了三个半圆形。
副弩长带着两名乡勇跳上前,先用机关勾住弩杆,停止蓄力。随即又快速摘开铜钩,让弩弦与上弩的滑竿分开。弩长高高地扬起木槌,奋力砸下。
“呯”!机关跳开,半圆形的弩臂快速恢复,三根弩弦同时向前收拢,修长的弩箭呼啸着被送下了城头。
两支弩箭飞得过高,不知去向。一支弩箭飞得过低,提前扎入了积雪里,深入数尺。最后两支弩箭,同时击中了一面盾牌。将盾牌和藏身于盾牌后的那名幽州兵卒直接推上了天空,撕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肢体和血肉纷纷落下,砸得附近其他几个幽州兵卒满身是红。没等他们张开嘴巴惊呼,一排雕翎顺着弩箭刚刚制造出来的缺口呼啸而下。几个幽州兵卒每个人至少都中了三、四箭,仰面朝天摔在雪地上,当场气绝。
其余幽州军顿时士气大降,潮水般四散后退。“长枪兵,长枪兵,上前督战!”指挥使卢永照又气又急,七窍生烟,挥刀砍翻了两名临阵退缩者,举起血淋淋的横刀大声喝令。
他还没有输。
白马营虽然吃了个大亏,却远不到崩溃的地步。城头上的床子弩虽然威力巨大,每次发射却顶多能伤到两、三个人。只要把刀盾兵和弓箭兵重新组织起来,他就保证能力挽狂澜。
被摆在距离冰墙一百步之外的白马营长枪兵,排成一条宽阔地横阵,大步上前,用枪尖儿指向溃退下来的自家袍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忍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