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那,那可是他,一母同生的亲哥哥。你,你尽瞎猜!他,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宁子明听得额头见汗,瞪圆了眼睛,大声反驳。
他见过人心的险恶,却拒绝相信人心居然险恶到如此地步。为了太子之位,连亲生哥哥都要下毒害死。如果换了他跟刘承佑易地而处,他宁愿永远放弃太子之位,甚至放弃自己的半条性命换回自家哥哥痊愈。
他自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比世间任何人都渴望着那份骨肉亲情。
“你这人,居然也好意思生在帝王家?”被宁子明无辜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杨光义侧开头,继续撇嘴冷笑,“自古以来,为了当皇帝,连亲娘老子都照样杀,跟何况是亲哥哥?唐太宗还是千古明君呢,玄武门前,还不照样剁了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弟弟?”
“可,可刘知远,刘知远毕竟还会回到汴梁。他,他麾下还有杨邠、王章、郭威和苏逢吉,大伙不可能都被蒙在鼓里!”明知道杨光义说得有可能是事实,宁子明依旧结结巴巴地反驳。虽然他的语气和声调,都越来越虚弱无力。
“不会被蒙在鼓里又能如何?”杨光义又耸耸肩,笑得愈发大声,“刘知远就俩儿子,已经死了一个了,还能把活着的也宰了为死去的报仇?要我看,刘知远之所以吐一次血就病入膏肓,恐怕十有八九也是被刘承佑给气的。杀,下不了手。留,每次见到活着的这个,都会想起另外一个的死。每次都心如刀割。所以,还不如趁早闭上眼睛,一了百了!”
“我的确不像是帝王家出来的孩子!”宁子明轻轻叹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悄悄的嘀咕。
帝王是真龙天子,帝王的后代是龙子龙孙。龙是仙兽,当然不能以人类的感情衡量,当然不在乎骨肉相残。而他,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凡夫俗子,现在是,过去可能也是。
“你看着吧,刘知远不死还好,他一死,天下马上就又要乱起来了!”杨光义的声音忽然转低,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刘承佑那混账东西,也就窝里头横。他阿爷不死,勉强还能镇住符彦卿、李守贞和侯益这些王八蛋。他阿爷一死,恐怕连高行周都不肯再对大汉朝廷俯首帖耳了。唉,我估计啊,等不到刘知远下葬,就有人要举旗造反了!”
“啊?那,那常,常公呢,他会不会造反?或者,届时,届时,他,他会站在哪一边?”宁子明额头上汗珠滚滚,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小声追问。
“我哪里知道啊!”杨光义也抬手抹了下额头,有气无力地回应。“师父的心思,我向来猜不到。你要想提前做些准备,不如去问韩大哥。他可比我聪明得多!”
“那就算了,问了又如何?”宁子明笑了笑,用力拨转了坐骑。
有些事,糊涂着恐怕比弄清楚更好。他的命是常克功从刘知远父子手里硬抢下来的,他与常婉莹两个私下里有白首之约。最近一段时间,他带虎翼军火字三个营头,一直在为常家东征西讨。即便不算上前朝二皇子这个扎眼的身份,他这辈子也早就跟常家脱不开干系了。所以,常克功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问清楚了也没用,只是让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怀着重重心事,他强打精神去整顿队伍,抚恤伤亡。手下的几个指挥使和都将们个个都是老行伍,发现自家主将神色不对,便不敢多过来烦他,按照各自的经验,倒也将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待韩重赟率领主力赶到,处置完了俘虏。大军退出战场,贴着太行山的西侧丘陵地带,迤逦向北开拔。沿途中,凡是看到那些胆敢负隅顽抗的堡寨,立刻强行扫灭。将匪首和大小头目枭首示众,将喽啰全部遣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