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问得都有道理,可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宁彦章轻轻的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信我一次,请大伙务必信我一次。反正躲在道观中,也躲不过此劫,不如冒险一试。如果万一我全都猜错了,你们好歹还可以直接护着她杀出重围。总比被人堵在里边,瓮中捉鳖强!”
说罢,他便不再理睬众人的反应,高举起长矛,踏过地上的尸体,大步走向道观正门。“等在里边最后肯定是死。杀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们,谁愿意跟着我出去拼命,出去给父老乡亲们讨还公道?”
四下里,瞬间一片冷清。只有嗖嗖地羽箭破空声,和沉闷的撞门声,不停地折磨着大伙的耳朵和心脏。道观守不住了,每个人,无论已经蹲在地上大声嚎哭者,还是继续咬着牙苦苦支撑着,其实都看出了这一点。但道观被攻破时,大伙还能干些什么,每个人心里,却有不同的答案。
“我跟着你!”一片冷清与木然中,常婉莹的女声,显得格外清晰。“石小宝,我跟着你,无论你到底承认不承认。”
“我不是……”宁彦章本能地想否认,话,却被哽在了嗓子里。
他看到常婉莹在流泪,但是,淌满眼泪的脸上,却写满了决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平生第一次,轻轻地,慢慢地,像握住了一件稀世珍宝。
“轰隆!”道观的大门再也受不了树干的撞击,四分五裂。
他用身体挡住她,挥矛前行,手下再无一合之敌。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
血光中,隐隐有一个女声低低的吟唱。从千年前,一直唱到现在。
第九章 萍末(一)
“噗!”血光飞溅,大汉皇帝刘知远砍翻一名负隅顽抗的契丹小卒,收刀,立马,意兴阑珊。
自打领兵南下以来,一路上简直势如破竹。非但契丹人册封的那些地方节度使望风而逃,就连耶律德光麾下的护帐军,都被史弘肇、郭威二人接连击溃了好几支。如今,大汉兵马已经渡过了黄河,进入汴梁指日可待。
而据地方豪强和几名“身在契丹身在汉”的武将们暗中送来的消息,曾经立志要做全天下所有人可汗的契丹酋长耶律德光,为了避免被堵在汴梁,早已经提前一步去了河北。如今奉命留守在汴梁城内的,只有宣武军节度使敌烈,以及原漳国军节度使张彦泽麾下的汉将若干。
那张彦泽当年阵前投降契丹,掉头反噬。率部第一个攻入汴梁,并且在里边纵兵烧杀劫掠数日,将石家的铁杆嫡系屠戮殆尽。本以为凭借此番带路之功,可以世代永享荣华富贵。谁料想契丹天子耶律德光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出卖自己母族之辈。得了汴梁之后,为了安抚人心,立刻找了个由头将其满门抄斩。麾下兵马尽数给了宣武军节度使敌烈,为官多年所敛财货,也尽数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