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策马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手下的猛士渐多,而文人可以谋划全局,独当一面之才却是极少,现在既然有了争夺天下之心,那谋士和猛将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河北山东向来也是文教之地,士子极多,若是能得一二谋才,也算不虚此行。
转过一个街角,王世充只看到一个相面的摊子正摆在街边,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道人,正坐在摊子后面,此人中等身材,目如朗星,肤色却是微黑,嘴唇有些干裂,说话间露出几颗黄牙,一头的乱发飘散着,上面草草地用木棍扎着一个发髻,满脸胡碴,身上的道袍也是看起来几个月没洗了,隔了十几步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怪味儿,乃是一个典型的邋遢道人,难怪这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摆算命摊儿,换了白天,就冲这副尊容和怪味儿,也不会有人问津的。
第0544章 与魏征的初遇
可是王世充却隐约从此人那副不修边幅的外表下,感觉到了一股镇定从容的气质,那人的眸子中精光闪闪,神华内蕴,显然并非寻常之人,而这身打扮虽然落拓,却绝非一般乞儿无赖的那种市井之气,王世充在两个时代见多了人,气质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而改变的,那是一种内在的,深入骨髓的特质。
当年大才子王猛一边抓着自己身上的跳蚤,一边谈天下,被前秦皇帝苻坚惊为天人,就此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天作之合,而这个道人,会是自己的王猛吗?
王世充下了马,走到了那道人面前摊子边摆着的一个马扎,坐了下来,平静地问道:“先生可是会算命?”
那道人微微地眯着眼睛,似乎没在看王世充,清咳了一声:“客官,贫道这块幌子上写得清楚,就是神算卜吉凶,铁口论阴阳。”他说着一指身后的一块幌子,脏兮兮的布幔之上,果然写着这两行字。
王世充微微一笑:“先生为何此时还在这里算命呢?这大晚上的街上也没有人,不怕没有生意吗?”
那道人摇了摇头:“贫道算命不为钱财,只为有缘之人。白日街市,熙熙攘攘,多为争名逐利之徒,非与我命中有缘之人,故而夜半摆摊。”
王世充心中越发地确定,这道人一定是有意为之,想要寻访一个值得投靠的明主了,现在杨坚废天下之学,这几乎断了普通士子靠着才学而考试做官的可能,这几年天下士子们怨念满满,多数人只能投身一些有开府之权的大将门下作幕僚,或者是做一些文臣的门客,而少数人则学着古代的隐士,遁入山野,尤其是跑到终南山里装隐士,希望能用自己的贤名来获得皇帝的垂青,以求得荣华富贵。
只可惜杨坚不是那些爱慕虚名的南朝皇帝,根本不吃这一套,四年下来,一个隐士也没有征召,而隐士们又不是真神仙,总得食人间烟火,于是不少人假道士当久了,就变成真道士了,游街串巷,一边靠着算命挣点吃饭钱,一边也希望能找到识货的明主,毕竟主动跑上去当门客,和让人家自己相中自己的本事,这价码是不一样的。
王世充一路上见过不少这样的假道士假隐者,多数并没有真才实学,但这类人都喜欢往着达官贵人的衙门附近钻,就算穷得三天断顿了,也要穿上一件新衣服,嘴上抹点油,显得自己混得不错,有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眼前的这一位,却显然是反其道而行之,而王世充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至于是何样的才,跟自己是否有缘,就要看这次对话的结果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知先生道号如何,在何方出家?”
道人终于睁开了眼,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出了丝明亮的光芒,转瞬即逝,他仔细地打量了王世充两眼,缓缓地说道:“贫道法号上玄下成,巨鹿人氏,四海漂泊,游方而已,我看客官相貌不凡,当非常人,即富且贵,敢问可否是朝廷命官?”
王世充“哦”了一声:“先生何出此言,我是否做官,是否有钱,你只这样一眼就能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