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滢放下了鱼竿,坐到了桌前,浅饮一口茶,打量着不请自来之人,七尺有余,身姿清瘦,眼神清澈,不卑不亢,不因清贫而卑下,不因权高而式微,称赞道:“第一熵,好名字!”
随即话锋一转,诡笑道:“外界都传郕王世子,作恶多端,欺男霸女,而令妹生的闭月羞花,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你怎还敢来,不怕本世子打令妹主意?”
“第一”这个姓氏,出自田姓,汉高祖刘邦建立汉朝后,为了消灭各地豪强的残余势力,曾经把战国时的六国国王的后裔和豪族名门共十万多人,迁徙到第一氏关中房陵一带定居。在迁徙原齐国田姓贵族时,因族大人众,故改变了原来的姓氏,以次第相区别,分列为到第八氏,首迁者往第一门,为第一氏,余次类推,至“第八”。
第一熵正色道:“月初,我与家妹于城外,得世子伸以援手,方才捡回一条命,期间言语多冒犯,承蒙世子不计,后又多有帮衬,在下感激不尽,此次前来,有一事相告,以蒙世子帮衬之恩。”
“多有帮衬!”朱见滢止住了笑,掠过第一熵,望向了一帮的成敬,眉眼一挑,问道:“这么说,你是来报恩的咯?”
成敬微微笑,静静的侍立于一旁。
“是!”第一熵肃然道。
“坐下,慢慢说。”朱见滢沉声道,收回了目光,继续饮茶。
成敬搬来一张凳子,又斟了一杯茶,第一熵朝着成敬,点头一敬,撩起青衫,端正坐于桌前,右手端茶,左手掩着,轻抿一口润喉后,放下茶,肃声道:“今日偶闻一事,怕是明日朝堂之上,会有奸人借此事攻劾郕王,故特来此禀告。”
朱见滢不动声色道:“何事?”
第一熵拱手朝上,神色礼敬,正色道:“值此危难之际,郕王殿下,体恤民情,令户部开仓赈灾,既不让通州八百万石粮食为瓦剌所得,又令百姓有粮可食,上下团结一心,共抵国难,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然赈灾突至,顺天府一时不防,些许宵小故生事端。
朱见滢饮茶,不语静听。
第一熵道:“土木堡一事传至京师,人人自危,粮行们趁机抬高价格,仗着奇货可居,欲发国难财,卖的粮里,或掺烂陈谷子,或败子,有的就掺沙子,而国库赈灾,都是一等一的好粮,且不要一分钱,先前高几倍价格买粮的人,自然不愿,都要来退粮。时至午时,各大粮行门前都围满了要退粮的人,争着吵着嚷嚷着要退粮,而粮行发的国难财,本身不占理,便请五城兵马司的衙役来清场,期间双方不免言语冲突,肢体冲撞,顺天府尹王贤大人已秉公办理,责粮行照价退还。此乃事一。”
朱见滢面色平静,示意继续说。
第一熵道:“卯时,户部于九门张贴赈灾告示,百姓持临时黄引,即刻出发至通州,酉时不至便已归。户部告示明确让百姓上缴除却一人一月口粮之外的粮食,而下面收粮的衙役却是以老幼、男女口粮不一为由,另出其招,统一以半斛计收粮,淋尖踢斛,以至于实际收粮超过半斛,百姓人力从通州运粮回京师,有些妇孺身体盈弱,更是运不到半斛,只好全部上缴,如此一来,开仓赈粮便成了虚幌子。郕王殿下原定百姓一月之需口粮,而百姓实际无一月口粮,若瓦剌围城超过半旬,届时,城中几十万百姓无粮可炊,定要出乱子。”
朱见滢针对性的问道:“既然妇孺运力不够,家中年轻力壮者,明日再远便是,多跑几趟,总是够家中一月之需。”
第一熵摒气道:“户部有规定,持黄引才可运粮,而黄引仅限一人一张,不得冒用他人。”
“嘶!”朱见滢倒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顿感到了一阵恶寒袭来,直凛凛看着第一熵,故意问:“事关郕王何事?”
第一熵从容不迫道:“郕王初临朝堂,临政第一策为开仓赈灾,本为京师几十万百姓着想,然事与愿违,还请世子斟酌。”
语毕,第一熵遂起身辞退。
朱见滢伸手留下了第一熵,起身在亭内踱步,思绪间,又问道:“你是如何获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