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庚与老鸨极熟,寒暄两句,就点了两个相熟姑娘的名字,随即进了雅间落座。茶壶将果盘、干货一一摆上,王庚皱皱眉头“这鲜货起码放三天了吧?这还鲜的了么。你看我们这样的人,是吃这路果子的么?要是照这样招呼客人,我看你这生意是好不了了。”
老鸨长叹一声“我的王大爷啊,这事梁会长可以挑眼,您可不该挑。这没鲜货吃,还不是您们这帮大老爷闹出来的。好端端的要打仗,乡农们都吓的不敢进京,卖鲜货的看不见,您说说,我上哪买果子去?有这点就不错了,再晚几天,怕是连果盘子都上不了了。要我说,这都赶上闹飞虎团了,那时候就是没有卖菜的,现在还是没有。”
梁会长付了盘子钱,挥手示意老鸨离开,转头向王赓道:“王议长,现在是共合了,咱们总说,正府得听取民意。这八大胡同的民意,咱不能不采纳吧?您听听,百姓的呼声多高?咱们是不是得采纳一下这民众的意见。”
王庚喝了口茶,“三元兄,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您以为我乐意打仗啊?我这天天听听戏,看看电影,八大胡同待着,那是多舒坦,打仗那不是要命么?可你也是知道的,我共合向无民意,只有军意。于全国而言,山东枪杆子最硬,所以说话就最硬气。于京城而言,那些带兵的军官说句话,也比我这个议长说话管用的多,他们说的话,就是民意,我哪敢惹啊。”
“王兄虽然艰难,但是总比我们这些商人日子好过。实不相瞒,现在京城商会同仁,已经快撑不住了。山东现在扣车,铁路的工人又要举行大霸工,物资流通中断,生意难以维持。如果真要打仗,我们怕是就得关门大吉,到时候总里要是派粮派饷,我们可是爱莫能助。咱们京城商会,向来和四恒银行有密切的生意往来。大家现金流水,储蓄,都放在四恒和正元。现在查封京城的四恒分行,共交两行封门歇业,下一步可能还要波及到正元,您说说,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自鲁票兑换开始,京城的经济,就和正元绑在一起。如果正元吃倒帐,京城起码有三成以上的富翁会破产,商人的利益也会蒙受巨大损失。是以这次梁三元请王庚喝花酒,也是代表京城商会的意见,向王庚说项。
“王议长是场面上的人,定能体谅商贾不易。大家都是讨口饭吃,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一打起仗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先不说胜负,就是经济上的破坏,也不得不查。再者,一旦洋人利益受损,引来列强干涉,那便是塌天大祸。”
王庚苦笑道:“三元兄,你当我想封那几个银行?我跟你交个底吧,兄弟的七成身家,都被家里的母老虎存在了正元吃利息。总里要是查封正元,兄弟第一个就要倾家荡产。我跟你们,是一头的……”
他摇摇头“别看着京城里这么乱,那都是不明一帮人跟着起哄,其实事情没到那么危险的地步。三元兄可以跟各位同仁说一句,大家安心开门做生意,不会有什么危险。别看说的凶,打不起来。”
见王庚胸有成竹,梁三元来了兴趣,向前凑凑身子问道:“怎么?王兄有什么内幕消息?”
“其实也不算什么内幕,这个消息,你老兄方才自己也说了。洋人!”王庚的手,在桌上轻轻敲打着“东交民巷已经派出了一个使团到山东去,做赵冠侯的工作。不管山东再怎么厉害,他也厉害不过洋人去,总得卖洋人面子吧?至于银行,也只是查,至于能查出什么,还是查不出什么,也都在总里一念之间而已。一个怕了,一个罢了。只要山东服软,总里那,也就不追究了。大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放心吧,这花花世界,乱不了。”
“妥协?我很遗憾,山东没有妥协的余地!山东推崇和平,反对战争,但也绝对不畏惧战争。如果段芝泉认为山东软弱可欺,那我们不介意用实际行动,彰显自己的决心。”
济南大帅府内,赵冠侯面色阴沉的,看着对面的朱尔典。这次东交民巷的使团,是以朱尔典带队,同行的记者,则是一向与山东有着良好关系的罗德礼。这两人对于山东有过很大帮助,与赵冠侯的交情也够,担任特使,自是再合适不过。
如果不是朱尔典面子够大,代表正府与山东谈判的使者团,说不定已经成了阶下囚。段芝泉给的条件十分苛刻,双方的谈判,一开始就充满火药味。
作为释放孟思远平息事态的代价,山东需要配合正府,压下东陵盗案,把这起案件定性为土匪所为。在青岛抓住的逃兵,转交正府处置,并且承担铁路公债的巨大亏空。原山东海军改由共合海军部管理,干部任免,一律由共合海军部决定。作为补偿,正府会拨付一笔造舰费和燃料费,但是数字不超过一百万。
陈冷荷、戴安妮、邹秀荣三人辞去所有公职,赵冠侯升任为共合副总统兼任陆军部长,山东督军,由程云鹗接任。听到这个条件之后,赵冠侯第一反应是:段芝泉疯了。随后,谈判自然就以失败告终。朱尔典作为斡旋团队,先行安抚了一番之后,又在正府代表离开后,向赵冠侯交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