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喜对于韩荣绝对信任,不会相信他会做出任何背叛自己的事情,像是更改路线这种提议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她没选择发火,而是让韩荣先说明自己的理由。
韩荣小心回奏道:“老佛爷,咱们原想是巡幸西安,可是如今怕是不大好。一来,当时咱们定计时,身边有董五星和他的后军。现在董五星死了,后军被杀了很多,一部分人逃回家乡。这些人本就是被招安的强盗,没了董五星束缚,没了管束,回乡之后复又为寇。关中之地,本就有刀客横行,加上这些流寇兵匪,地面已经不再太平。而且陕西民穷地薄,财力凋敝,粮饷还赖邻省救济,支应皇差十分吃力,官吏催逼,只怕民变又起,到时两宫不安,臣等就是死罪。”
慈喜点着头“你说的我也想过,确实有这个顾虑,不过可以派其他人整顿后军,总不至于死了董五星,关中地面就没法收拾了。这个道理,我倒先记下,你且说说看,还有什么理由。”
韩荣压低了一些声音“另一个原因,就出在毓贤身上。此人在山西的行为很不端,他本就是个酷吏,又与洋人为仇,到了山西之后,变本加厉,杀戮洋人无辜,手段特以残忍野蛮。乃至用烧红铁棍,刺入洋人孕妇身下,这已不是为了杀人,而只是为了逞凶。洋人此次兴师,绝对不会容他,必会发兵去攻打山西,若是再遇到昨天那样的战事……奴才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再者,端邸乃是毓贤的举主,给哥萨克骑兵指路的,则是澜公的包衣。”
他这话一说,却正点中慈喜心病。承澜家的包衣给哥萨克带路,引领他们追杀鸾驾的事,固然可说是奴仆的个人行为,但也可以看成是其有意刺杀圣驾,给大阿哥登基扫清障碍。这两者之间具体哪个是真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慈喜心里,已经对这一兄一弟,以及与他们亲近的庄王承勋恨之入骨。只是现在时机不到,还不到发落他们的时候,隐而未发而已。
进入山西之后,就是毓贤的地盘,山西一省兵力,都受其节制。端王虽死,大阿哥还在,端王的一兄一弟也在,如果这些人联手兵谏逼宫,倒是不可不防的一件大变故。
她点点头“我想,毓佐臣还不敢做出什么神佛不容的事来。再说,他就算想要做,我们手上有武卫右军,还怕他不成?就他的豆腐兵,我看来了也是送死。”
“老佛爷圣明。这武卫右军对抗山西的兵,自是绰绰有余,可是既要他们防范洋兵追击,又要防范山西兵,就成了腹背受敌。既要防友,又要退敌,实在是太为难了些。再说,毓佐臣是山西的巡抚,他只要在粮饷上想一想办法,拖延一二,这右军的日子,就难过了。”
“可如果不去陕西,我们又到哪去?”
韩荣道:“这支新到勤王之师带着报纸,奴才看到了他们带的一份万国公报,上面有联军元帅瓦德西的一句承诺。说普鲁士百姓在山东境内始终得到保护,毫无危险,普鲁士皇帝甚为感激。又因为山东境内并无飞虎团出没,因此普鲁士军队绝不会入境剿匪,两不相犯。”
慈喜闻听就知,韩荣的意见,是避祸山东。从武卫右军的战斗力看,山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山东的洋人很多,且又守着阿、普两国的领事,这又是让她不放心的地方。当初之所以选择陕西,就是图那里没有领事馆,且由山西接济粮饷方便。山西表里山河,地形易守难攻,退到陕西,敌人追不过去。
再者,陕西巡抚鹿传霖(本位面时空应为端方,架空,所以端老四滚粗了。)乃是韩荣岳父的门生,与他的关系比袁慰亭要近的多,到陕西巡幸,于韩荣的利益远大于去山东。是以他站出来反对这一点,倒是让慈喜很为意外,考虑的也比较认真。
“山东有很多洋人。还有领事馆,我可不想跟那些洋人交涉。”
“这一点奴才也想过,不过洋人已经答应两不相争,就不会食言。只要我们不向洋人进兵,洋人就不会来骚扰两宫。而且山东是阿、普两国势力范围,没有他们同意,其他国家绝不能进入山东,否则就成了与这两国启衅。老佛爷在山东,也可以遥制京城,这交涉的事,也就不至于让庆邸和章少荃一手遮天。该怎么谈,怎么定条件,老佛爷可以做主。若是到了陕西,鹿翁是旧派人物,陕西的电报不发达,想要约束和谈,恐怕就很难了。”
慈喜思考了一阵“你先下去,这事事关重大,我想想再说。”
韩荣是她的心腹,她不会怀疑其进言的真实性,而内忧外患的考虑,也让她不得不重新权衡一下去陕西的得失。但是,该当如何决断,她也拿不定主意,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问计于李连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