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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眼睛里透着怒意,在被逼到角落后,青丘九尾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她紧紧攒着玉环道:“你在黄堂中凭此物立誓,说要帮我解除与卫国的婚姻,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你忙着在鲁国撷取权势,忙着和齐国人作战,我却一步步朝卫国新台滑落,我被逼无奈,只能自保,难道这也错了?”

“所以你便杀了宋公?”

南子回避了这个问题:“你不懂,从始至终要将我推进火坑的一直是父亲。”片刻之间,她听上去就像个对父母充满怨恨的小女孩。

“宋公谦德,荧惑退行,他在我流亡至此时接纳了我,在我印象里,他是个仁德之君。”

“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是,对我来说,却只是个无情的父亲,无德的胆小鬼,只会操纵别人为工具达成目的,甚至不惜多次操纵我……我才不得已将他推下高台。”

果然如此……女儿弑父,当真是人间惨剧。

无心插柳引出真相的赵无恤倒吸了一口凉气:“宋公毕竟是你的父亲。”

南子有些慌了,她为自己辩解道:“我呱呱坠地时没有男根,就让他很失望。我母亲本来极为受宠,因为生我时动了胎气,无法再度生养,便被遗忘在后宫深处,由此被妒意十足的其他夫人加害排挤,恨恨而死。我还记得那一日天降大雪,母亲吐血垂危,我跪在父亲寝宫前求他去看母亲一眼,跪破了膝盖,额头磕出了血却无人搭理我……”

说着说着,她已经泪流满面,但这一次,却是发自真心。身体上的疤花费千金寻来上好药膏,或能痊愈,但心里的伤疤和空洞,却无从填补。

“对宋公栾来说,哪怕是亲身骨肉,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也不会多看一眼,直到我越来越美貌,在诸侯间名气越来越大,他才重新将我摆到了宠女的位置。但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好几次了,他最先试图将我嫁给后宫秽乱,喜欢男宠的卫侯元,换取卫国城邑。之后又要我嫁与鄙陋的仲佗,好得到他的反正,可父亲却忘了一件事情,南子是他的亲生女儿,天生学到了他的那些阴谋与狠辣,岂会任人摆布?”

赵无恤静静地听着南子吐露真言,或许是发觉自己再度表露真性情,南子擦了擦泪,口气稍缓:“我已心属君子,已经不能再侍奉他人,只要父亲掌权一日,此事就绝不可能。父亲要重掌宋国大权,还要拒君子于门外,南子万念俱灰之下,才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事已至此,君子要杀要剐,南子悉听尊便……”

南子将这件事憋在心里多日,一朝吐露便不可收拾,人犯了罪过就会给自己寻找借口,让自己看上去是正义的。可无论南子如何自辩,弑父那浓郁的罪孽是永远洗不白的。

她就这么紧紧贴着墙角闭目以待。

但等来的不是抵在颈上的利剑,而是暖和的手掌。

“其实……纵然宋公该死,也不该由你来动手。”赵无恤如今也无从妄加指责,更找不到寻常的辞藻来安慰南子,只能将她再度揽过来,归根结底,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他是这时代一切历史变动的源头。

“孟诸之战后,我曾起过让宋公寿终正寝的心思,对手下的柳下跖说这是为了方便控制宋国之政,可实际上我想做这事,不全是为了社稷苍生,也为了一个黄堂里的承诺,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