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闻言后呆了半晌,心里百味杂陈,若是当日自己再忍一时,赵无恤能不能靠自己破城而入?往事不可追,一切都是未知的,浓浓的悔意转变为对未来的不甘,这是她在权力的游戏里奋力搏杀的动力。
“所以宋公是如何死的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真相,你的罪孽,我且为你承担一半罢。”
她随即破涕而笑,吹气如兰:“我与君子真是这世间最大逆不道的一对双璧了。”
……
夜越来越深了,但离天明尚早,赵无恤并不担心南子的行踪暴露,她的根须遍布商丘,有的是悄无声息离开渠道和手段。
但他的警惕之心却还未放下,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光弑父这一项罪过,将南子归类到毒妇的行列都足够了,赵无恤庆幸刚才没有色急攻心。知道母螳螂么?交配欢好后却会毫不犹豫地将公螳螂吞噬掉,这样的女人睡在身边,真是做梦也会被惊醒。
至于明媒正娶,收入后宫?有南子这样的女子常年相伴,绝对活不长,赵无恤可以想象自己百年之后,女主天下的崛起,或许千年后的电视台会开播《南子传》,想想都带感。
但赵无恤也掌握了南子的把柄,短期内足以叫此女对他言听计从。
分享秘密,这是达成同盟的必要前提,倘若日后南子背叛或阳奉阴违,无恤随时可以利用这个秘密毁掉她在宋国的一切,这比单纯的男女肉体关系要靠谱得多……
说开一切后,两人关系已如情人一般,夜寒难熬,此时和衣躺到了一起。他们形体依偎,肌肤相亲,赵无恤能触到南子薄薄丝衣下的柔滑如脂,一时无话间,他又有了冲动。
于是无恤连忙轻咳一声道:“我也没想到此事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多隐秘的往事,初到宋国时只觉得君主贤明,群臣尊上,国人淳朴,公女妖娆。如今除了后两样,其余全都崩塌了,真是礼乐崩坏的季世……”
南子将目光放到了案几上的竹简上,她方才在居室里绕了一圈时翻阅过几眼,那是赵无恤从守藏室里寻来的宋国典史,多涉及宋的早期历史,文字言简意赅,让人看着索然无味。
但里面往往会有一些惊人的,与常识相悖的真相。
南子呢喃道:“君子若是再往守藏室深处走,就会看到成堆的甲骨,有龟的甲壳,也有鹿的肩胛骨,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博学如孔子、季札者亦不能识,只有宋国的巫祝才能解读出一部分。它们来自殷墟,来自六百年前,我跟着巫祝学过占卜之事,所以略懂一二。我曾看过甲骨上的只言片语,其中一片讲述的是大邑商灭亡的往事,上面记述了一些真相……”
她略一停顿,组织了下语言后潺潺道来:“大邑商的巫祝在甲骨上的说,微子启不是什么贤明仁德的庶王子,他心怀叵测,背叛了大邑商,乘着殷人东伐淮夷,引周人入王畿,害了帝辛和妲己。所以宋国从建立之初,血脉里就流不忠的黑血。传到上一代时,公室更是生出了一窝毒蛇……”
烛光下南子抬起上身,笑容诡异,她对赵无恤说道:“君子知道楚国之南的群蛮么?据说她们里的女子会制作蛊,就是将搜寻来的蛇蝎放在一个瓮里,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幸存下来的,就是最恶毒的蛊……”
南子咬紧牙关,仿佛露出了兹兹的毒蛇引信:“宋公栾、公子地、公子辰、公子朝、公子仲佗,彼辈全是毒蛇,背叛,乱伦,弑亲,无恶不作……当然,我也不能免责,而且我便是最后能活下的蛊!我心如蛇蝎,且已做下了极恶之事,再不能回头了,从今以后不止是父亲,无论谁想将我当成礼物随意赠送,我都要与他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