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新铸币的地位和价值用成文律法的形式确定下来,然后再分发给官吏,这是钱币流通的第一步。
官吏士人们或让隶从去织造坊购买细葛布做夏衣,亦或是直接到市肆里的成衣店定制,如此一来,赵钱便流通到了市肆上……有了《金布律》的保障,不怕那些见了市掾小吏点头哈腰,卑躬屈膝至极的丝布商贾不收!
……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四月的郓城街巷,哼着这首民间耳熟能详的男子负心诗歌,养蚕女们再度头顶装满蚕茧的竹筐,从郊外的里闾往郓城外郭的织造坊而去。
这个月,蚕桑之事大致宣告结束,据说那些神秘的司寇妾室现下带着三四十名女童学蚕桑之事,她率先向司寇献上蚕茧。于是养蚕也要纷纷效仿,在茧税之外,还得向织造坊献上自己的劳动所得,换取粟米,亦或是布币、刀币作为报酬。
一进入织造坊,养蚕女们原先嘻嘻哈哈的嬉闹顿时停止了,她们战战兢兢地献上蚕茧请隶商们检验,在市掾小吏面前点头哈腰的丝布商贾现如今却趾高气扬,在蚕茧里挑来挑去,寻找各种借口削减价钱。
最后,当养蚕女们接过一串由细麻绳串起来的奇怪钱币时,不由面面相觑。
在她们的推攮下,那位因为得到了医扁鹊医治而名噪一时的养蚕女站出来怯怯地询问,可否换成平日用的刀币,亦或是粮食也行。
丝帛商人眉毛一扬,破口便骂开了:“这可是司寇铸造的新币,而在郓城之内,刀币、布币虽未禁止,但已经不提倡使用,家中若是藏有,最好去交换,否则交税和口钱时邑寺不收,到时候后果自负!乃公的话汝等也不信?还以为我是在欺负汝等?这可是法定货币,知道什么是法定么?邑寺和城门口还贴着《金布律》,汝等自去观看询问即可。”
养蚕女们又惊又怕,只能捧着一串铜钱没命地逃了出来,又一窝蜂跑到邑寺和城门口观看。的确贴着一张纸做的告示,篆字密密麻麻,旁边还有小吏口吐莲花般在那里为围观者解释,那丝帛商贾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于是养蚕女们抚着扑扑跳的心脏,询问起这“赵氏一两”“赵氏五铢”与粗麻的兑换比例来……
这世道,烧炭人冬天瑟瑟发抖,烧砖人只有破陋的屋子住,养蚕人也没有丝帛穿。那些滑腻腻犹如鼻涕的华贵服饰她们也穿不惯,也不敢私留,不然可会被家中的男子打得半死不可,穷人穷命,只有当皮肤接触到粗糙的麻布衣才能安下心来。
麻布粗糙而厚重,却和蚕茧一样,是按斤两来卖的。
薄如蝉翼,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丝帛衣服足够了,轻轻几两便能做成数层帛衣,隔着两层还能看到胸口的黑痣。
而粗麻却不同,光是一件,穿在身上都会感受到拉扯你下坠的重量,按照《金布律》里的兑换,则是一斤值两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