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鼓风的鼓囊要够力道,鼓风要快,冶炼的炉子要尽量高些,密闭也要更好些,炼出铁来后,不能只靠铸造,要反复锻打才行……”
工匠们眼巴巴地记着,又眼巴巴地等着,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跟在农村时亲自下过地,看长辈制过豆腐豆浆,进过陶艺班不同,赵无恤不是专业人士,甚至不是工科男。他只知道些常识性的东西,比如铁的熔点比铜锡高的多,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都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岁月。
制造适合冶铁的炉,提高炉温,这是首要得解决的问题,好在烧制瓷器的过程中,西鲁的陶工瓷匠们以炭来烧制,可以让炉温越来越高。
但用郓城挖出的炭来冶铁,所有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无恤这才想起来,似乎还得将炭焦化才行?然而烧炭也是个技术活,需要及时隔绝空气不然就成灰了,这得建特殊的炉窑,还有大量的煤炭来进行尝试。
总之,在大野泽、济水河道疏通完毕,郓城的炭运来前,只能先以木炭替代了。
这会乘着天晴,先将木材烧制成木炭,冷却后储存在府库里,数十个隶臣拉着人力的辇车在工坊中来回穿梭,运送炭块到冶炼场,他们的身后,武卒手持鞭子如影随形……
此外,按照无恤先前模棱两可的建议,来到此处也才一个月的攻金之匠们挠破了脑袋,方才竖立起数个椭圆形的炼炉,比冶炼青铜的炉的确高了不少。他们在铁官吏的带领下,又细分出了上料、鼓风、出铁、供水各个部分,在过去半个多月的试验里试图攻克一个又一个难题。
今天因为赵无恤来巡视的缘故,他想瞧瞧进展如何,工匠们也想表现表现,于是便点火,开炉!
……
这会,五六个炼炉下边都是火焰升腾,数十个工匠、隶臣分别守在各自负责的炼炉周围。有人垫着脚尖站在垒起的高台上,举起箩筐往炉里下矿料;有的人赤裸着膀子,推着简单的风囊满头大汗地往炉中鼓风;工匠们则蹲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火候,试图掌握开炉时间的。
“凡铸金之状;金与锡,黑浊之气竭,黄白次之,黄白之气竭,青白次之。青白之气竭,青气次之,然后可铸也。”这些冶炼青铜时总结的观色之法,现在却不太好用了,就连最有经验的铁官吏曹邴也不得不承认,他往常冶铁,也多半是靠运气,想要提高成功几率,非得靠无数次的失败重新总结才行。
随着太阳从头顶落到山谷,冶炼工坊里都是烈火升腾,黑烟滚滚,把小半个桃丘下的洼地都笼罩在内。
待到出炉时,包括赵无恤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炉灶的出铁口上。他们充满期望,但这种技术活,硬件设施上的差之毫厘,制出的东西便失之千里……
冶炼的结果让人失望,一个炉里是废渣,一个是炉裂,甚至还有一场导致了数人死伤的爆炸,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终于,在经历了三炉的失败后,两炉通红的铁块终于出炉了,它们滚落到炉前的大坑里,立刻有工匠取水泼浇在上面,兹兹,却见水气蒸腾,和黑烟混成一块儿。
铁官吏曹邴如同众星捧月般,将冷却后黑乎乎的铁块献宝似的拱手敬献给赵无恤:“托了司寇的福气,今日仅五炉便练出了两均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