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家乡的景色在他记忆中已经非常淡薄了。少年时代跟着部队从阿拉斯加走到了马更些河,沿河南下走到了大奴湖,和当地英国据点进行残酷的战斗。袁慰亭也觉得那些回忆居然也开始变得模糊了。他能清晰记得的,是他和几个血气方刚的战友听说天鹅肉好吃,试图偷偷去打几只吃。可是看着那优雅美丽的天鹅从容不迫带着它们灰色笨拙如同毛球一样的宝宝在湖里游泳,一群人怎么都扣不下扳机。于是大家就躺在湖边松软的草丛上,看着天鹅一家,拉着家常,吃着水果罐头。他有的时候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在那美的犹如仙境,又残酷堪比地狱的北美打过仗。
听到王士珍提及“出身不好”,袁慰亭想起的是自己看到政治贱民条例时的震惊。看到了政治贱民规定之后,袁慰亭才明白过来,一定是有人给了袁家机会。不然的话,袁家就世世代代在河南当农民吧。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袁慰亭依旧心存感激。
所以袁慰亭心中一软,忍不住想提出是否给这些人一点机会。但是转瞬之间袁慰亭就放弃了这种想法。战争中中国军队曾经给过当地的俄国人与英国人机会,可这种宽容换来的往往是欺骗与背叛。想到这里,袁慰亭又收回了心思。他这才注意到,在他稍微有些走神的时候,王士珍正在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自己。
袁慰亭说道:“王科长,既然上头已经同意了咱们的想法,接下来可就得由咱们把戏唱好喽。”
王士珍还是用他习惯的从容不迫语气说道:“陛下其实早就有准备。袁书记,你难道就没发现陛下一直不让咱们掺乎到粮食买卖里面去么?”
袁慰亭微微一笑,“这个我早就注意到了。陛下烛照万里,当下高丽王庭对我们中华只是心生忌惮,而高丽民间对我们则是羡慕憧憬。对买走高丽粮食的日本可是恨的很呢。”
王士珍点点头,“没错。我们开办的《平壤商报》可是一直很有策略的讲述着高丽各种商业动向。我前几日前去问过《平壤商报》的主编,商报主编说是外交部指示他们这么做的。既然高丽人现在过的很惨,那咱们就得想办法尽可能把中国洗干净才好。”
买走高丽粮食的是日本人,导致高丽人饿肚子也是日本人,这是中国方面希望能够达成的效果。从事实上虽然的确如此,可若是宣传不利,敌人有充分的机会颠倒黑白,反咬一口。高丽百姓的生活如此糟糕,他们急需找到的是一个“罪魁祸首”,至于这个罪魁祸首是不是真正的元凶大恶,这可真不一定。以民朝这种说实话,讲真道理的国家,二十年的宣传教育下来,人民对事情的看法还经常荒诞不经。在封建制度下的高丽百姓们知道自己在受苦受难,可指望他们能够理解苦难的原因,这要求实在是太高太高。
袁慰亭与王士珍都能认识到中央其实在高丽已经有布局,不过中央的精力根本没放在高丽上。他们两人都认识到,只要能够在中央之前的布局上更推动一步,不仅高丽局面会焕然一新,他们两人的前程同样会天翻地覆。
铁路工人武装建立速度非常快,在经济萧条的当下,高丽铁路与电报公司几年来从不拖欠工资的行为让这家公司积攒起了相当的声望。招收一些高丽铁路员工的家属非常容易,新员工知道到公司来的工作类似看家护院的家丁,他们反倒是高兴起来。看家护院的家丁们收入可是不低。
到了三月,铁路公安就扩充到了三千人左右。他们被分配到了各个车站负责看守货场、货仓,还要随车进行守护。一两个月时间里面就抓获了七八百名的盗匪。这些人并没有被送官,而是由铁路公安移交铁路检察院,铁路检察院起诉,铁路法院审判。审判结果基本都是送去铁路归属的矿山劳动改造。
黄海道有铁矿山,想在高丽搞资本输出,最好的投资当然就是钢铁行业。中国两千多万吨的钢铁产量根满足不了中国日益增长的需求,哪里有那么多钢材帮高丽搞国家建设呢。在袁慰亭与王士珍拼命工作的时候,李鸿章也没闲着,他与高丽宦官和儒林的机构——内侍府和奎章阁之间大肆联络交游。密切关注这两个机构对铁路与电报公司行动的反应。
内侍府倒是没什么反应,儒林的奎章阁对此反应不小。李鸿章开会的时候,讲述了他接触的那些儒林人士的态度。等李鸿章说完之后,袁慰亭皱着眉头问道:“李局长,你是说这些人在意的不是我们开始在高丽行使司法权,而是认为我们这些行动不够狠辣,不符合儒家的理念?”
袁慰亭好歹还有点家传,王士珍则根本不懂儒家那套到底是怎么一码事。所以王士珍的问题更直白,“李局长,高丽那边真的不在乎我们这么干么?”
李鸿章解释道:“在乎当然是在乎的,不过这儒生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我们大大不同。我一句话,韦泽陛下的命令在高丽一样有用,他们就不敢从权力上和我争辩。你们这几个月来反复去找高丽各个衙门,要求他们解决盗匪问题。他们也自治自己根本没有着手解决,理亏的心思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