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若是这时开口,崔腾会毫不犹豫地将整个崔府献出来。
韩孺子不喜奢靡之风,看到花房,他首先想到的是这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换算成银两,足够多少中等人家生活,但他保持礼貌,客随主便,想等事情过去一阵之后,好好跟崔腾谈一谈,或者通过皇后点醒崔家。
后花园的假山不大,高不过两丈,宽不到一丈,细看时颇有崔嵬之势,除此之外并无异处,担不起“在京城很有名”的说法。
韩孺子还是客气地点点头,崔腾却露出狡黠的微笑,“陛下请随我来,这里看不到假山的妙处。”
随行的侍卫与太监最讨厌崔腾这种人,临时起意,事前不打招呼,偏偏又说不得,只好紧张地跟随在后,侍卫小心地四处查看,还不能太明显,以免影响皇帝赏景的心情。
好在崔府剩下的人不多,花园里更是空空荡荡,减少了护卫的难度。
崔腾引路,下行数级台阶,拐弯来到一座亭子里,亭子也没有特异之处,但是准备了一壶酒,数样蜜饯,那酒还是热的,喝着正好,也不知送酒的人躲到哪去了。
侍卫们一阵紧张,查了半天,在附近的一座小屋子里找到了藏身于此的两名丫环和一名老仆,那屋子隐于一片枯木后面,十分隐蔽,里面的三人看到侍卫开门,立刻跪下磕头。
侍卫包围了屋子,不准仆人出来,其他侍卫则继续检查,心中都很恼怒。
侍卫的情绪影响不到亭子里,崔腾向皇帝敬酒,但他懂得规矩,自己先喝了一杯,并且请太监试喝了一杯,然后才为皇帝斟酒。
韩孺子喝了一口,赞扬几句,崔腾热情高涨,向假山指道:“陛下请看。”
亭子通常建在高处,便于观看风景,这一座却建在低处,坐下之后,正好看到假山的底部,韩孺子早觉得纳闷,这时仔细看去,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瞧见了崔腾所谓的妙处是什么。
假山竟然不是牢牢地镶嵌在地面上,而是整个放置在一根双臂就能合围的石柱上,山底离地约有两三尺,非得是天气晴朗之时,坐在亭子里,或者趴伏在地上,才能看得清楚。
那座假山虽不高大,总有千斤之重,居然能稳稳地立住,确是一奇,而且空隙处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只是不知那名仆人钻入山底时该有多难,又有多害怕。
韩孺子看了一会,忍不住啧啧赞叹,崔腾等的就是这一刻,笑着解释道:“其实也不难,建的时候是贴着地面的,建完之后将泥土去掉就行了,难就难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这叫‘一柱擎山’。”
跟在皇帝身边的张有才咂咂舌,忍不住道:“多年不倒难保今天不倒,这里终是险地,陛下最好不要久留。”
“张有才,你乱说什么,再过百年、千年,这座假山也不会倒,你不懂,它只是看上去险,其实正中的那块石头与支撑的石柱是一体的,外面再包以重重山石,别的石头都好找,就中间那一块最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