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自杀,是被吓死的。吓死他的人不是窦婴,而是天子。
“窦婴究竟和河间王说了些什么?”
天子摆摆手,主父偃会意,从袖中抽出一份奏疏,双手递给梁啸。在背对着天子的那一刻,主父偃冲着梁啸挤了挤眼睛。梁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接过奏疏,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这是第一次直接了解窦婴和刘德的谈话内容。
刘德说得很仔细,窦婴什么时候来,说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说是奏疏,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口供,好像受审的不是窦婴,倒是他刘德。
看着奏疏,梁啸感慨不已。这藩王做得真够憋屈的,难怪会自杀。早死早超生,省得活受罪。
梁啸放下奏疏,考虑了很久,叹了一口气:“黄泉之下,河间王若有幸遇到先帝,恐怕少不了要挨一顿揍。”
天子愣住了。他等了半天,预想了很多可能的答案,却完全没想到梁啸会这么说。
“你说……什么?”
“臣是说,河间王这事做得不妥。”梁啸抖了抖奏疏,放在案上。“就这么点事,居然就自杀了,这心志也未免太软弱了,一点不像先帝,倒有些像临江闵王。说得也是,他们可不是一母所生么。先帝废临江闵王,又不立他为太子,的确是英明之极。”
天子眼神一闪,听出了一点意思,嘴角挑起会心的微笑。别的且不说,梁啸至少是认为他做皇帝更靠谱。他给河间王下了一个软弱的评价,看似对逝者不敬,却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因为刘德性格软弱,先帝不立他为太子。因为刘德性格软弱,所以他把自己吓死了,谁也没责任。
更巧妙的是,梁啸同样把先帝拉出来做了招牌。不立刘德为太子是先帝的决定,你们觉得不妥,可以去找先帝理论。而刘德自杀恰恰又证明了先帝的选择是英明的。这么一个软弱的人,如何能担起统治天下的重任。
天子越想越觉得梁啸这一招使得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恰到好处的解开了目前的困境。只要能证明刘德自杀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件事就没什么麻烦可言了。
“那窦婴呢,他就没责任?”
“魏其侯当然有责任。正如先帝所言,魏其侯不够持重。他又不是不知道河间王的禀性,还拿这样的事去烦他。他虽然没有杀河间王,却也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依臣看在,他至少是第三责任人。”
“第三责任人?”天子兴趣大增。“那第一、第二责任人又是谁?”
“第二责任人自然是张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