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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害得他和弟弟张甲徵只能回乡读书,而且又害得舅爷王崇古丢官去职,就连父亲张四维都被坑过好几次,逮着机会怎能不报仇?

所以,当一个随从突然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说是汪孚林一大早突然去见了秦一鸣,而后便去见了左都御史陈炌时,张泰徵便生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霍然站起身来,当机立断地说道:“我们立刻走……”

可他这话才刚说了半截,底下汪孚林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已经清清楚楚地传了上来。一瞬间,张泰徵狠狠瞪向了那个刚进屋的随从,而后者立刻惊慌失措地说道:“大少爷,绝对不是我露出行迹,我过来传讯的时候,他还没出都察院……”

是了,秦一鸣也知道他的落脚点!

张泰徵一张脸已经变得如同黑锅底。他当初接触秦一鸣时,当然是不想说的。可之前文华殿那场朝议虽说只是小规模的,可张四维“养病”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秦一鸣不肯上一条快要沉的船,他为了拉拢这位盟友,在摆事实讲道理的同时,自己当然不能连行踪都瞒着对方。毕竟,湖广道那桩旧案是他舅爷王崇古本来就压在手上多年的,也只有秦一鸣这位掌道御史才是最适合揭开锅的人。为了这个,他又怎么可能不做出一些妥协?

“张泰徵,你还要藏头露尾到什么时候!”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人在下头指名道姓地叫了两回,纵使张泰徵知道这会儿露面的后果,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把拉开房门大步出去,站在房门口的栏杆边上怒喝道:“汪孚林,你到底想怎样!”

“终于舍得现身了?”汪孚林抱手而立,眯起眼睛觑了张泰徵两眼,这才呵呵笑道,“你回乡读了三年的书,看上去不太用功啊,竟然养得发福了!说起来,堂堂张阁老家长公子,进了京不回府去探望你父亲,是不是太不孝了?”

张泰徵原本以为汪孚林肯定撬开了秦一鸣那张嘴,这趟是跑来兴师问罪的,因此蓄势待发做好了抵死不认账的准备,反正光凭秦一鸣那张嘴,又没有别的证据,他就不信汪孚林能拿他怎样。可是,让他完全没料到的是,汪孚林语出惊人,直接把不孝这个罪名给扣他头上了!

一旁看热闹的掌柜看到汪孚林进屋之后,同时闯进来的还有好几个彪形大汉,本来还以为是人家来向包下自己这客栈的那位富商公子哥寻仇,所以下意识地直接躲到柜台后头去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热闹。可是,当听到张阁老三个字,他便如同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张阁老?这位躲在他客栈中不出门,只让随从在外奔走的竟然是张阁老家长公子?啧啧,自己老子生病在家休养,别的儿子早就回去探病了吧,这位怎么却偏偏在外头?也对,整整好几天连房门都不怎么出,饭菜都是随从送进去,莫非是在他这小客栈里头金屋藏娇了不成?又或者是私奔?不对,房间里好像没女人……那是在家乡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跑到京师来避风头,却又不敢让父亲知道?

如果张泰徵知道汪孚林说的话让掌柜听了之后,竟是脑补出一千种家庭伦理剧的结果,他绝对要气得吐血——当然这时候他已经想吐血了,一拳捶在栏杆上就怒喝道:“你给我闭嘴,不要血口喷人!”

“那请问张大公子住在这客栈却不回家里去探病,是什么缘故?”汪孚林好整以暇地反问了一句,旋即又看向了掌柜,“掌柜的,张大公子住几天了?”

掌柜的正惊叹于张泰徵的真实身份,不由自主地答道:“这是第六天……”可话一出口,他却突然意识到,刚刚这位张阁老长公子面对来人,喝出的名字是汪孚林!天哪,这位看似年纪轻轻却气势十足的公子,原来就是那位和首辅大人家几位公子全都交好,而且在京师赫赫有名的那位汪掌道!

汪孚林却不在乎别人琢磨自己的身份,从掌柜口中问出张泰徵入住这里的时间,他就更加笃定了。

“也就是说,你回京的时候,令尊张阁老还好端端的,那时候你就已经好好的有家不回,却住在外城客栈里。那也就算了,这是你的家事,和别人无关。可是这两三天却不同,张阁老都已经让太医衣不解带在家里伺候养病了,张大公子还呆在这客栈不回去,不是不孝,难不成你还说是你正在这外城寻访名医吗?张大公子,你别忘了,举荐忠臣孝子,弹劾不贤不肖,这也是御史的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