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该和这家伙斗嘴!
张泰徵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汪孚林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他还会不知道吗?和这家伙斗嘴,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强捺羞辱,客客气气地说道:“汪掌道可否上楼说话?”
汪孚林看着两手紧捏栏杆的张泰徵,突然对柜台后头的掌柜说道:“掌柜,能否请你和伙计暂时避一避,给我和张大公子腾个说话的地方?”
虽说掌柜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很希望看看热闹,听点新鲜的消息,回头好向人吹嘘,可是,当汪孚林扭头看了过来,眼神犀利,他一下子醒悟到这背后兴许是那些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伸手够着的内阁阁老们的争斗,立刻打消了那点八卦心思,慌忙连声答应,赶紧拖起不明所以的伙计就匆匆出门。当发现外头也守着数条精壮汉子,他就立时屏气息声,连动都不敢动了。
而闲杂人等没了,汪孚林方才抱手说道:“张大公子还是移步下来说吧,我这人懒,向来不喜欢爬楼梯。”
没想到汪孚林连这点小细节都要争,张泰徵不由气得牙痒痒的,却还不得不下楼。等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来到了汪孚林身前,他就深深一躬身道:“汪掌道,从前是我和弟弟一时无知,得罪过你,敢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将旧事一笔勾销如何?”
“之前文华殿的那场朝议,其中细节你应该都打探到了,我本来没打算落井下石。”汪孚林嘴角一挑,声音森冷地说道,“可我不想趁他病要他命,却偏偏有人就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把我当成软柿子捏。张大公子,要是换成是你,这种心不甘情不愿,完全言不由衷的道歉,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张泰徵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向人赔过礼。长辈们面前他装乖巧惯了,人人都说他好;同辈们面前他素来是极其出色的,再加上良好的家世背景,别人只有奉承他的份;至于晚辈……他能把谁放在眼里?可现在,他已经放下身段向人求和,却被人这么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一下子直起腰来,眼神锐利地盯着对面那个从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吃瘪的死敌:“汪孚林,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和秦一鸣商量的那点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是谁先算计的谁,你自己明白。磕头认错这种面子上的事,我不稀罕,更不在乎。而且,张大公子,你上头有祖父有父亲,朝中的事也好,商场的事也好,你能做得了主?做不了主就代表着你给不了我足够的好处,那还赔什么礼?我本来还想听听你是不是有什么新鲜的说辞,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好了,废话少说,走吧。”
张泰徵一下子觉得一颗心猛地一收缩,甚至连声音都尖利了起来:“你想带我去哪?”
“去哪?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见张泰徵那张脸竟是吓得煞白,汪孚林顿时笑了起来,“送不孝子回家而已,你以为去哪?”
回家?一想到如今父亲那艰难的处境,张泰徵就不想回去,毕竟在冯保的把持下,张府大门进去容易出来难。只不过,这总归还是相对能够接受的结局,他也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早晚能报这一箭之仇——他却压根不敢去想,自己和汪孚林新愁叠旧怨,再这么下去,他根本什么仇都报不了!
当带着张泰徵一行人出了客栈时,汪孚林看到那掌柜正站在那翘首期盼,便招手叫了他过来:“你把账算一算,张泰徵除却定金之外还差你多少?”
掌柜先是一愣,随即迅速掰着手指头算房钱算饭钱,到最后笑容可掬地说道:“除却十两银子的定金,因为张大公子他们包下了整座客栈,小的五天没做生意,所以刨除各式各样的折扣,总共是承惠六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