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人眼看何四断气,动手的狱卒又保证绝对不留任何痕迹,这才出了牢房,悄然从应天府衙后门出来上马,在金陵城中犹如自家后院一样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坐骑也换了,衣衫也换成了青衣小帽,这才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门,不是别处,恰是南京守备太监府。
此人提着袍子匆匆上了台阶,笑着与进进出出的人打了招呼,等穿过几道门,进入一座精致的小院时,他就只见院子中央正有个锦袍中年人站在那儿,若有所思看着一株已经完全绽放的桂花。
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垂手叫道:“七爷。”
“都办好了?”
“是,沙袋压人,我看着他断气才回来的。”
“死得好啊,本以为胡部堂英明一世,总该还有些刚烈聪明的部属,却没想到只剩下了这些货色。”说话的锦袍中年人突然伸手掐下了一枝桂花,这才转身过来,“此人信誓旦旦说可以说动同伴,没想到最终竟会被人识破。公堂之上你也应该听到了,他说是被人撞破后,两个同伴硬赖在他头上,这撞破的人可问出来了?”
“那两个家伙也用过刑逼问,那却是两个硬骨头,什么都没问出来。”
“问不出来就算了,这时候各方关注,多做多错。”锦袍中年人一朵一朵将手上那枝桂花上的花全都掐落下来,丢了一地,声音依旧淡淡的,“你确定去收拾何四首尾的时候,绝对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七爷,您尽管放心,那狱卒是我之前就找好的人,拿的又是孟公公的腰牌,还特意乔装打扮过,身材体型全都和眼下不同,他就算万一说漏嘴,孟公公也就自己吃哑巴亏吧。再说,我今天就跟着七爷您去江陵,十年八年都不会再踏入南京城半步,断然不会让人察觉。”
“也罢,你赶紧去叫上其他人,把东西收拾好了。我亲自去禀告孟公公一声,向他辞行。”
锦袍中年人吩咐了一句,等到人悄然退了出去,他才回房去又换了一套衣衫,恰是朴素的蓝色绸袍,继而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就这么出了院子。他在这守备太监府住了已经有十余日,上上下下全都熟稔,一路上遇到的仆役下人无不垂手让路,口称七爷。而当他到了书房门口时,门房这个在南京城中呼风唤雨的守备太监竟是亲自等在了门口。
“游老哥这是就要走了?”
“这次我本来就是奉阁老之命到南京来送信,到时候再顺流直下到江陵拜见老夫人,在南京城已经逗留时间够长了,却还要多谢孟公公款待。”
知道游七乃是当朝首辅张居正的管家,此次到南京来,捎带的又有冯保的亲笔信,让其留心东南士林动静,孟芳之前刻意多留了对方几日,着力打听了一下京城那边的事。虽说确定冯保的位子稳若泰山,又有张居正在宫外,可谓高枕无忧,可这次自己被人算计,他终究心里大不痛快。因此,让了游七进屋子之后,他半真半假抱怨了老大一通,又告了张佳胤的刁状,然而游七最初一味打太极,到最后才轻飘飘提点了几句。
“这些秀才全都想着桂榜提名中个举人,张佳胤那边如此硬顶,还不是因为乡试主考官耿定向也护着他们?这要是今科乡试有个什么猫腻,这些秀才还怎么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