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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龄四十余岁,湖北天门人,是湖北新军第八镇三十一标的营部书记。他长的是一副农民的相貌,日知会案发的时候清兵曾把他抓捕,但他辩称自己不是会党,带队的清兵见他貌似老农,便把他给放了。

“筱香兄,此次可是幸苦你了。”杨锐客气的说道,他对湖北不走农村道路没有意见,只是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得不把他也一起带过来。“湖北那边,从你的报告来看,还是从新军士兵入手的好,至于上层的军官,怕是运动不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长龄算是松了一口气,“百姓乃国之根本,复兴会以民为本革命必当成功,更别说有竟成会长身先士卒,大家何苦之有?”

“哎。我是怕有些人认识不到百姓的重要性啊。”杨锐站在船头,水中倒映出一个微缺的满月,只不过,总有些尸首会从上游漂下来破坏这美景。“对了,筱香兄,武昌那边可以多建一个外围组织,然后把日知会以及其他会的人都拉进来,不然如此狭小的地方,大家都在活动,万一彼此误会露了风可是不好。”

杨锐所言正是李长龄所想,他道:“如实建立外围组织,当以什么为纲领好?”

纲领问题倒是杨锐没有想到的,虽然就是简单的几句话,却是使内中成员日后加入复兴会的关键。他道:“这个问题还是待回去沪上之后再商讨吧,武昌是九省通衢要地,马虎不得,日知会招募会员的方式很好,但还是要换着一些法子来的好。新军中那么多兵,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同的,把他们分类之后再细细研究,总是能投其所好的,拉人不能只有一个套路。”

杨锐说的还是细分市场、目标客户那一套,在他看来,干革命两本书最要紧,一本是毛概,说的是斗争哲学,另一本就是细分市场了解需求的市场营销了,不过李长龄倒是不太明白这种现代营销的套路。他道:“总会能不能派人来湖北协助做新兵的工作?现在我们的人主要是在工程营和二十九标,而且都是新兵为主,可他们基本是三年之后就退役,若是要过四五年举事,怕到时候他们都不在了。”

“那新兵的工作就先缓一步吧。主要做那些士官的工作。不过士官想的东西和新兵想的东西又不一样,他们地位虽然比士兵高,但要是没有抬旗怕也是升不上去的,高不成、低不就,这里面一定是有文章可做的。”杨锐说到这很是哀叹这个时代的保险公司极少,要是有的话招几个卖保险的金牌业务员进来那就事半功倍了,便是没有买保险的,卖“利安”的也好啊。

杨锐虽然年轻,但说话处事都是让李长龄叹服,见杨锐大致提了下思路倒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两人又在细聊几句要事便下去了。李长龄一走,井勿幕却又上来了,复兴会事发,他是在哥老会的庇护下逃过一劫,但是常自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抓捕的时候因为持枪反抗被清兵给杀了。他此次来沪,其实是想总部支持他开展会党工作,只不过会党会中向来是不复兴会支持的,所以他的事情很是难办。

“先生,现在整个陕西有近千名会员,只要加紧活动会党,革命便可马上成功。农村的事情是不是能先放一放?”井勿幕是88年的,今年只有十八岁,不过少年丧父,懂事的极早。只是他性子也是急的,工作很多都是坐在表面上,收进来的会员是多,但会党为主,并不是真正的革命者。

“文渊啊,你的报告我看了,写的很仔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干不了这些事情的。不过会中有一个前提你却一时间忘记了,我们革命不光是为了把满清推下去,更是要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所以我们不能着急,会中也没有给各地下指标,一定要有多少会员。多少会员不是关键,打仗一般,在关键的地方有关键的人那么就一定胜利。什么是关键的地方?对于推翻满清来说,西安是关键的地方,西安城里的满城是关键的地方,可是对于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来说,农村才是关键的地方。国家的税负都来自于农村,百姓的疾苦也是在农村,这些都是只在城里头的人看不到的。”杨锐说的语重心长,井勿幕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很是爱惜;而陕西又是西北的要地,好几次清廷出逃都是去了西安。日后革命枪声起,东北被占的情况下,满清很有可能会逃往西安。

“先生,可是……”杨锐说的确实说的在理,推翻满清和建设新国家是两个概念,这个道理井勿幕懂,“可是我并不明白怎么去发动百姓啊,他们真的能行吗?”

“怎么不能?”杨锐笑道:“不借助百姓的力量,古时候那些皇帝是怎么坐天下的。你不明白发动百姓不要紧,会中有专门的课程,会教会你去怎么发动百姓。另外,陕西极为重要,总部将在明年年初派工作组过去,到时候那边的工作可以由工作组直接指导,这样就不要来是请示沪上这边了。”

听闻总部会拍工作组过去,井勿幕很是一喜,而杨锐其实是无奈,当地的谚语有称:“想当兵,拜仁兄”,陕西的军队大部分是会党,井勿幕那边瞎鼓捣,到时候就会鼓捣出一个会党复兴会来,变成会内军阀就不好收拾了。

井勿幕走后杨锐今日的谈话便结束了,月光明媚,他借着月色把今日的工作要点记了下来,只待合上本子,程莐这边已经把茶递过来了。他不由得会心一笑,身边有个女人和身边有个男人就是不同,陈广寿那个家伙可没有这么体贴的。

杨锐喝了一口茶笑道:“这日子,这日子,哎!……真是幸福啊。”程莐闻言还以为他哀叹什么,原来是说幸福,立即笑了出来。皎洁月色中,杨锐似乎能看见她笑弯了的眉,伸手把他拉到了怀里,只不过抱了一下,又把她松开了,这船上除了船老大,还有章太炎和旁边船上的各省代表,站在船头太亲密就要被别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