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三春七夏 巫山 1956 字 2022-10-21

程逾白回答:“一个人死了,于他人,于大业,或许有些价值,但于亲人却是死别之痛,有生之年再不会相见,这样真的值得吗?”

程逾白听完故事就猜到了她的意图,梁佩秋为谁而死?李可又为谁而死?徐清说:“至少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于他自己而言值得。”

“你确定那是他自愿的决定,而非受迫于现状,亦或自责而别无选择的举动?”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他为你而死,他自杀的动机里有你的成分。”

“难道没有吗?”

“程逾白,你真狭隘。”徐清将茶送到他面前,“你仔细想想,那晚你和他说了哪些话,同样的话你说过很多遍,很多人都不信你,可我最终信了你,并和你走到一起,李可有什么不同?难道他就不会信你?不会跟你并肩作战?难道只有你希望瓷业变好?难道李可心中复兴百采的梦,就不值得他英勇就义吗?”

程逾白接过茶,琥珀色茶汤在盏底晃动,犹如一颗黑石没入溪池。

透过瓷盏,滚烫的温度正在传递。

“你还记得吗?当我因廖亦凡的故意设计而怀疑爷爷对我感到失望,为了不拖累我为我而死时,你说过,如果我这么想,是对爷爷最大的不敬。你要我想开,和我说逝者已矣,要往前看,让我相信爷爷是带着宽慰离去的,因为在他心目中,我永远是最好的。程逾白,被现实的鬼影捉弄,擅自揣度一个至亲对你的爱,这就是你对李可的爱吗?你认为他不爱你吗?报复你,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那个人会是李可吗?”

茶温从掌心传到血液,程逾白双手颤抖,合掌抱住杯子,低下头,一滴莹润溅落,荡起茶汤的涟漪。

沸水尚且有情,那人又怎会是李可?

他怎会擅自揣度养育他十数年的师父?纵他们意志不同,这些年渐而离心,可师父终归是师父。若他当真恨他,那一日也不会带着匕首去找许正南了。他相信他抱着一匣子的挚爱一跃而下时是为了给他生路,又不单是给他生路,就像她说的,他心间何曾没有为百采赴死的义勇?

百采改革首席建设官的至亲在教学试验地自杀,还不足以构成对“名人堂”最有力的控诉吗?

程逾白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无法想开。今天是李可,将来还会不会有别人?会有其他挚爱再为百采改革而死吗?

他放下茶杯,猛的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

“但你不信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信你,可相比于此,我更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你这是悖论!”

同样的事情换作是他,如果她这么做,他恐怕早就气死了。

“我说过了,如果有一天我和李可作出一样的选择,正如有一天你也可能作出同样的选择,如果那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并且努力接受。当然,我更需要做的,是不要让那一天到来,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那一天的到来,而这才是我最想要的未来。”

她喝完杯中茶,倒去剩余的沸水。沸泡随着茶渣翻滚,冒出噗噗的声响。

程逾白目光随之而去,落在徐清起身时褶皱的腰间,薄衫滑落,雪白的肌肤一晃而过,紧接着淡淡馨香靠近。

“你想好了吗?确定要为一个根本不明确的、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跟我分手?如果你连跟我白头到老的勇气都没有,那我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早点分手及时止损。”

程逾白喉头动了动,余光瞥见她乌黑的发顶,应该是刚洗过澡,绒绒的很蓬松,还有洗发水的香味。

“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徐清转头就走,程逾白忙上前拉住她。她反手一拧,程逾白早有准备,双手一松,从后面抱住她。

这回他没再让她挣脱。

他知道她有多心狠,从不打诳言,她敢走,就敢丢掉他。他没有第二个五年,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十年,他等不起,也输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想得太多。这阵子事情太多了,我太乱了,虽然我相信百采改革一定会有实现的一天,但那一天或许很遥远,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害怕你跟我一起承担未知,更害怕因此影响你的将来。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不要辛苦,不要勉强,不要后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