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不久前的一个深夜,应是赵亓煤气中毒住院的那一夜,当程逾白形单影只走在街头的那个夜晚,吴奕曾经见过他。
严格说来,是他起夜的时候在窗外发现了程逾白,他相信如果自己不起夜的话,会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程逾白会等他到天亮,另一个则是第二天起来后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时他没有答案,只现在让去选,他倾向于后一个可能性。
他并不知道那一晚程逾白经历了什么,对徐清说了什么,但看着面前落寞寡合的年轻男人,心口忽而钝钝地撞了一下。
他才发现,这条路几乎是程逾白一个人在走。
程逾白坐在路牙子上,烟蒂掉了一地。他问吴奕:“我会不会变得和朱荣一样?”
究竟他做了什么,要做什么,才会担心自己变得和朱荣一样?如果他用赵亓的名字去博良器的荣誉,以此掣肘百采改革,是否是另一重腐败的开始?曾经他坚信的权威、规则和法理,在利益面前好似变得模糊起来。
程逾白有很多的情绪,害怕,不安,彷徨,犹豫……
吴奕问他:“你后悔吗?”
他说:“我不后悔。”
“那你就去做吧。”
“如果赵亓……”
“你担心即便和赵亓达成一致,他也有可能背叛你?”吴奕笑了,“一白,你明明已经预料到结果,何必多此一举?说到底,你还是不甘心吧?你不相信譬若赵亓这样的人,也会舍弃正义?”
“我……”
“不试一试,谁能确保结果如何?”
现在,答案在他们面前了。
程逾白送酒到唇边,想到那一晚吴奕对他说:“保不保赵亓,是你的修行,至于赵亓怎么做,是他的修行。”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在任何一个行当,这句话都是实用的,一个人决定如何走下去,完全取决于自己。吴奕也相信,就算那一晚他没有见到程逾白,程逾白还是会放过赵亓。
这个孩子骨子里有种神性,这种神性让他变得极致理想,又极致现实。可相比于此,作为老师、长辈或是朋友,他更希望看到这个他的人欲。
……
徐清看他们打哑谜,也不多问。到了后半场,程逾白见她一言不发,主动开口:“你今天怎么没去现场?”
“有点事。”
程逾白不相信她的借口,她要做什么,谁拦得住?
“朱荣对你动手了?”
“他能做什么?”
充其量就是打压而已,撤去原先她在瓷协的职位,再伙合一帮人孤立她。她还没晓事时就经历过一次次相似的冰河时期,早就习惯了。
“我会回去的。”徐清说。
那才是她的战场。
程逾白瞥见她手边的兔毫黑盏,里头白茶浮沫,分毫未减。他笑一笑,低下头去:“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