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烦请您……”
那仆从不等他说完,一缩脖子就往江水楼走去:“你要等就等吧,我进去给你捎句话,至于大人见不见你,我就做不了主了。”
梁佩秋低头称谢。
那仆从进去躲风,徒留梁佩秋一人立在阶前。入夜后,江水楼一带连着两岸画舫火树银花,锣鼓喧天,安十九同人饮宴至子时,城外宵禁,城内仍旧靡音不绝,直到三更。
诸位理事相继离开后,安十九仍躺在榻上,醉卧美人怀中。仆从在窗边朝外看了一眼,说道:“大人,下雪了。”
安十九咬一颗美人送到嘴边的葡萄,哼着小曲唱了段京戏才幽幽开口:“人还在?”
“在的。”仆从特地留意过,“一整晚没挪过脚。”
雪也不知何时开始下的,只看地上一层细细的银霜,应有半个时辰了。梁佩秋似是体力难支,半个身体都压在拐杖上。
“大人,还要晾着他吗?”
没有得到回音,仆从悄悄往里看了眼,见榻上的人已双眼微合,似是睡过去了,便蹑手蹑脚退到屋外合上门。
过了三更天,街上人流渐稀,梁佩秋脚底几乎冻得没了知觉。
受伤后他一心向死,自是没有好好将养,许多次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寒气入骨,入冬后腿便隐隐疼痛起来。若是在屋内,有火盆烤着尚能忍受,只现如今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干站了几个时辰,不免吃力。
雪飘下来时,他倒松了口气。行人都回家了,世界安安静静只剩他一人。他仰头看天边的月,细碎的银光洒下来,在脚下铺上一层绵白的沙。沙子细细软软,一脚踩下去,全身的血管都得到舒展似的,他醉心于美妙而孤单的夜,哪怕只以相思作伴,亦是甘愿。
可今晚毕竟不是寻常的夜晚,他一面忧心雪夜寒天在牢狱煎熬的徐忠,一面害怕王瑜怪他不仁,心下平添几分焦急。
就在他踉跄着失去重心,摇摇欲坠时,江水楼的门打开了。
安十九披着银狐皮氅,手抄金丝铜炉,亦如当夜在府门外对徐稚柳一般,端着高高在上的权威,睥睨着梁佩秋。
来求人办事,姿态首先得低。梁佩秋弓着腰,向安十九道明来意,求他高抬贵手,放徐忠一马。
安十九轻轻笑着:“小神爷的脊骨也没我想象得硬嘛,只我想不明白,他徐忠是生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梁佩秋沉默不语,安十九上前,细细打量夜色里少年昳丽的脸孔:“看来世人都是自作聪明之流,任他们编来造去,大约也没想到,你竟对徐谦公有如此深情吧。”
“不、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梁佩秋说不出来,肩背微微颤抖着,似难以启齿,又似理屈词穷。安十九想起年少入宫时的同伴,灯下看眉目神秀婵娟,颇有妖冶神姿,后来同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内庭,令他伤心了许久。此时灯下观梁佩秋,竟有种相似之感,安十九不觉后退一步。
他的心微乱了乱,随即冷冷道:“你不过区区小民,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徐忠一马?”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