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夏阳就到了,还给她带了新鲜出炉的早餐。徐清没胃口,夏阳干脆两份一起吃了个囫囵饱,腆着肚子像大爷一样到处找椅子。徐清不放心,再三交代他一定要盯紧流程,再怎么赶工也不能让劣质品、残次品流向市场,更不要给厂长动什么歪脑筋的机会。
夏阳知道轻重,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老大,我保证完成任务。”
岂料徐清一出门,夏阳就开始四处溜达,从底下往上看,二楼窗户里的身影就没停下来过。徐稚柳见她心不在焉,说道:“你放心回去吧,我也在这里盯着,不会出什么事。”
大概这些天事情太多,全都堆积一起,徐清有点神经紧绷。可看一眼少年,还是说:“你也要休息。”
徐稚柳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样,徐清,我没什么一定要休息的理由,再说也没这个必要。”
他又问,“你在担心什么?”
徐清说不好,摇摇头,就是一种直觉。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夏天日头毒,树荫下站一会儿热气袭来,徐清叫了车,还要等好一会儿。她一直看着徐稚柳,徐稚柳先猜到她的意图,终是叹息一声:“想去就去吧。”
“我……”她反问他,“他也是梁佩秋,你不关心他的死活吗?”
“徐清,讲点道理,我没逼你做什么,你也没必要试探我。”
徐清心虚,低头看脚下的光影,在风中移动。
“对不起。”
“你一整夜都在想他,对吗?”
“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徐清苦笑,“原来我以为报复他,让他不得安生,我会很开心。可真的看到他在我面前倒下,我好像……”
她远远没有获得预料中的快感,这种不知是失意还是迷惘的情绪一直追随着她,让她一整夜七上八下,随着风影不停地摇摆。
她本是带着仇恨归来,步步为营,想好了要借摩冠杯进入纯元瓷协,甚至早早研究过朱荣的喜好,这才让“蝶变”一下子跃入他的视野。她盘算着脚下的每一步,在顾言利用她制衡廖亦凡的同时,也在利用顾言实现自己的野心。
果然,朱荣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加入纯元瓷协?
在那通等待已久的电话里,朱荣说现在的纯元瓷协结构单一,上下级关系固化,急需新鲜血液。她当然明白他潜在的意思,上了这条船就没再想下去。若要更进一步在景德镇扎根,百采改革的第三次讨论会就是她的投名状。
她做好万全准备上了战场,按说给程逾白重重一击,应是如愿以偿,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徐稚柳知道答案。
也许她恨他,却更仰慕他吧?
“徐清,如果你想说,我随时等候你敞开心扉。”
“那你呢?”
“我也一样,总有一天,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干净的、肮脏的,美好的、丑陋的、正直的、扭曲的、一切一切,总有一天都会爆发出来。
徐稚柳上前,想了很久还是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来,“本来昨天就该给你的,想必此时还不晚?去看他吧,不必太责怪自己。”
他本无意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只要一想到那是毁尽他所有的人,汹涌的火线便会立刻烧光他的理智,可他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无法脱离她的帮助。
想要她宁折不弯,又怕她情深不寿。
担心她钢硬易折,又恐她慧极必伤。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徐稚柳闭目浅息,凝望不远处盘旋的倦鸟,低声说:“我就不去了,徐清,别对我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