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纯元瓷协办公大楼的马路斜对面,司机说过不去了,徐清一看两条街道都停满了车,便自己下车走过去。远远地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拿着牌子从门卫处插队进去,后边司机探出窗口一连串的叫骂。
她小跑两步上前,看到越野车上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却不是意料中的人。
小七眼下是鼻子上冒烟,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叫骂,拎着保温壶直奔楼上会议室。
与会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到达,程逾白正在窗边和几个人说话。他穿着水洗蓝衬衫,袖扣挽到臂弯处,单臂撑在窗台上。
光看他同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哪有一点病中的迹象?然而他刚经历一轮手术,被切除了一小块胃,几天没有进食,只能靠点滴输送营养。好不容易得到医生准许可以吃点流食,小七盯着火熬了一个多小时,拎着爱心粥冲进医院,却被告知他一大早就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他身体各项指标尚不稳定,从昨晚开始伤口感染,持续低烧,急需静养。小七本来就很担心今天的讨论会能否顺利进行,还想着要不要同朱荣协商推迟,没想到程逾白一声不吭就溜了。
见小七火急火燎地奔过来,程逾白稍一点头示意,率先走到一旁,在小七开口前抢先问道:“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今天楼下车特别多?”
小七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德性,又气又无奈:“刚上来的时候听说了,今天讨论会要增加几个旁听席。”
“为什么?”
“说是那位的意思,今年协会新发展了几个重点会员,都是骨干,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影响力,反正早晚要接手协会事务,就提前……”
眼看程逾白略显苍白的脸越来越青,小七果断闭嘴。
程逾白捏捏眉心,心头掠过一丝烦躁,仿佛又回到先前被许家父子架着跑时一种不受掌控的境地。
他思索着说道:“你再去打听一下情况。”
“好。”小七忙不迭转身,末了想起什么,上下瞅着程逾白,“你还在发烧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护士说你今天还有好几项检查要做,中午务必得回到医院。我还带了粥过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正说着话,门口骚动起来。小七回头一看,朱荣身穿一套浅灰色马褂,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来,与会人员纷纷上前打招呼。
程逾白给小七一个眼色,也快步走上前去。
小七只好把保温壶重新拧上,趁着他们寒暄从人群后方偷溜出门,一口气跑到电梯口,正好和里面的人迎面相遇。
他蓦然瞪大眼睛,看向徐清:“你是今天的参会人员?”
徐清不置可否,余光瞥见他手里的保温盒。身边一同参会的同事叫她名字,示意时间到了,她赶忙朝小七点头示意,从身旁擦肩而过。
到大会议室,主要成员已经落座,徐清跟几个新晋会员从后面进场,悄悄坐在后排。她环视一圈,看到最前方靠窗的一抹水洗蓝。
男人正单肘支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扯窗外的香樟树。
台上朱荣开始主持今天的会议。
“各位,在今天的讨论会开始之前,我要先向大家传达一个讯息。近日《大国重器》节目的播出在网上引发热议,许多网友都在等待协会对百采改革方案的审核结果,有关部门业已表态,希望我们加速对百采改革的讨论,各大小协会和行业监管部门都相当重视这次以九号地古陶瓷村重建为主要实施项目的改革方案。一旦通过审核和批复,百采改革将会布局景德镇乃至整个江西,对瓷业发展影响重大,其中深浅,望各位知晓。我话不多说,百采改革的细化方案已经放在大家面前,请仔细审阅,有疑议处请各位大胆发言,积极参与讨论。”朱荣头发半白,面容清俊,身姿挺拔,虽年近五旬,看着仍不过四十上下,说话时语调柔和,不紧不慢,一派儒雅之姿。
他说完之后,大会议室陷入热烈的讨论。
徐清身边几个都是第一次参会的旁观会员,看到未公开方案的激动之情远甚于紧张,厚厚的一沓纸只匆匆翻了几页就开始讨论,先还正儿八经聊了一些对方案的看法,后面越说越离谱。讲到程逾白在半山有好几处房产,每处房产里都藏着一个神秘女友时,徐清忍不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