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昨晚那场雨,看到那样撕心裂肺的少年,她再不敢轻易碰触他的伤口。
听他讲以前的故事,明明能感知到他骨子里的温和宽容,纵疲于八十行当往来交际,也始终没有磨灭他的本心。
他本是一个隽永的少年,本该和陶瓷一样皎洁,本该正直地活在人间,可如今字字句句,全都写满决绝。
她没有问他一整夜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今天看起来比之往日更加悲伤了,只长久地看着他,心里闷闷的难受。
徐稚柳摇摇头。
“我们本不该如此的,互相对立,互相怀疑。徐清,这不是我想要的局面。”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
“以你目前的局势,你能同情谁?跟你一样进入一二三席位的竞争者,还是那些躺在垃圾站的网络投稿者?你这么做能换来什么?内心的平静吗?重要吗?”
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而他并不会如她所愿。他让她想清楚每天闭上眼如影随形的是什么,那些才是她生活的全部。
她那点可怜的同情心,自尊心,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即便你想,程逾白是评委之一,你如何确保他会公平对待你的作品?”
“我……”
“徐清,只要你能接受任何一种结果,只要你承受得起任何后果,我不会干扰你做决定。”
徐清拿出手机。
事实上对话框那一句话早已准备就绪,只是迟迟没有发出去。她的手心出了汗,好似握不住手机。她用力握紧它,尝试按下发送。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一下。
程逾白让她晚上八点去胖子饭店见一面。
她胡乱地按了两下,结果手机一震,紧跟着又来一条信息:如果你不出现,我会以私闯民宅的罪行,请你去局里喝茶。
这下手机真掉在地上,被徐清狠狠地扔了出去。
她双目欲裂般瞪着手机,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嘲讽的姿态,在笑话她。她的迟钝,她的愚蠢,她的优柔寡断,都像是一幕幕丑陋的哑剧。
她抱紧双臂,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去。
她的脑海里一时浮现大学校园的初次见面,一时浮现爷爷慈祥的笑脸,一时浮现昨夜孤男寡女的亲密无间,一时又浮现那些个混沌的雨夜和雪天。她把自己抱成一团,头埋在双膝,瘦削的肩膀不住轻颤。
徐稚柳于心不忍,伸手摸她的脑袋。
徐清想起不知是谁说过,人长大的过程,就是一张白纸逐渐描黑。
她忽而哽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