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心说咱们是不算外人啊,可曹彰……好吧,论起来他是我族侄,是你姨表兄弟……但要这么一说,诸曹、夏侯,乃至于是氏,全都不是外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臧否太子啦?
还要再拦,却听秦朗又开口了:“储位定也,然未稳耳。若其稳固,大王兄弟皆可之国,何所害耶?为其未稳,陛下乃恐诸王各揽党羽,动摇太子之位,是以留都以监护之也。”
要论出身,这伙人里属秦朗最低。曹真、是复等不必说了,陈均亡父陈登曾任徐州刺史,为一方之霸,其兄陈肃也已出仕,任汝阴令;田彭祖之父田豫见为幽州刺史。只秦朗秦元明,其父秦谊乃是勋的门客出身,文武两道皆无所长,到目前也不过才做到登州不其尉而已。可是这票人里面,就秦朗相貌最佳,风仪最好,穿着也最华丽,口舌最为便给——时人都评价说,秦元明如是太尉假子,尽得其风韵也。
所以秦朗讲话又疾又清,条理分明,当即就把曹真想说的话给噎回去了。
曹彰接口道:“孤与兄弟等不同,岂有妄念哉?但愿驰骋疆场,或北定胡,或西平蜀,为国家讨贼,但求得侯,无意于王也,而况大位乎?陛下若能洞孤心者,必肯见放于外,强过上林弋猎,聊遣烦闷耳。”
是复一撇嘴,突然开口:“若大王可为储君,国家必安泰矣!”
此言一出,大家伙儿全都傻了——喂,想想可以,你别明着说出来啊,是无咎你真喝多了吧!曹真赶紧揪住是复的胳膊:“日将夕矣,酒食亦足,吾等乃当告退……”曹彰却盯着是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无咎,此卿意耶,太尉之意耶?”话才出口,却又觉得不妥,赶紧找补:“卿之爱孤,孤深知也,然此语非卿所当言也,亦非孤所敢与闻也。”
曹真心说你别越描越黑啦,再说下去肯定要出事儿,还是赶紧扯乎为好。
于是兴未尽而宴即散,众人各自返家。是复倒是距离最近,可是等领着从人返回是氏庄院的时候,也已是晚霞满天,黄昏时分了。他正琢磨着,那哥儿几个还来得及来不及进城哪?早知道就扯他们回来,先在我家寄宿一晚啦……远远的,就见自家老娘双手叉腰,正气哼哼等在院门口。
是复心说任城王相请狩猎上林苑,我早就跟你汇报过啦,又不是偷跑出去的,可能回来晚点儿,也都打过招呼了,你这是生的什么气啊?然而终究不敢怠慢,赶紧下马行礼:“儿归晚矣,见过母亲。”
其母管巳眉头紧皱:“乃饮酒耶?”是复说吃野味当然要喝酒啦,否则——“恐食物淤积于内,伤害脏腑……”管巳说别来这一套,我说过你才成年,尽量少喝酒,喝酒误事,你全都当耳旁风!罢了,也不必我来教训你——“汝父见在庄内,可洗漱后前往相见。”
啊呦,是复闻言倒不禁一愣,心说今天老爹回来啊,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
赶紧进庄,取茶水来漱了口,略消一消酒气,这才整顿衣冠,大步前往书斋去拜见父亲。进了门一瞧,就见是勋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仰着头,似在沉思,听到儿子的声音,也不动弹,直接就问:“何以晚归?”
是复赶紧禀报:“任城王请儿等上林弋猎,已先禀报过母亲矣。”
是勋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儿子今天哪儿野去了,所以相问,只为引起话头而已。于是追问道:“尚有何人?”
是复禀报说还有舅父曹子丹、姐夫夏侯季权等人。是勋闻言,不禁冷笑:“任城王可言及储位之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