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汉魏之际,因为天灾和人祸,疫病时有流行,死人无数。根据史书记载,桓帝时即有三次大疫,灵帝时五次,献帝建安年间那就更数不胜数啦。比方说原本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序言中就说:“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元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再比如说原本建安二十二年,中原大疫,“建安七子”中除孔融、阮瑀二人早卒外,其余五人竟然全都感疫而殁。
甚至后世还有好为大言者,说汉末造成人口锐减的第一凶手,不是水旱天灾,也不是兵燹战乱,而是瘟疫,这就多少有点儿扯淡啦。正如是勋昔日对张仲景所言:“大兵必有大灾,大灾必生大疫。”这几个方面都是相辅相成的,哪有仅仅瘟疫就全国上下死掉一多半人的道理?又不是欧洲中世纪的黑死病大流行……
所以曹冲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南方又有疫病流行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因“厄难”联想到了瘟疫,特意拐着弯儿地提醒是勋。是勋想通了这一点,多少也有些含糊,当即传唤:“请许先生来。”
时候不大,张仲景的弟子、是府家医许柯就躬着腰跑了进来,见面先问:“主公身体不豫乎?”是勋一撇嘴,别说丧气话,我没病。然后问他:“卿师何在?”张仲景这几个月可不能离开安邑啊,万一疫病真的传播过来,我得请他救命哪。
谁想到许柯却回禀道:“因闻弘农、南阳有疫,家师前日告假前往矣。”是勋嘴角不禁一抽,心说这家伙跑得还真是快……
第十六章、故主归来
曹冲以介绍朱建平给是勋相面为借口,想要进一步拉近与是勋之间的关系,可是没想到朱衡不言寿数,不言将来,光说了三个月内恐有“厄难”。眼瞧着是勋眼中的轻蔑之意愈炽,曹小象是聪明绝顶之人,知道多留无益,赶紧跟朱衡共同告退。
是勋返回内室,多少有点儿心神不定——唉,自家终究还是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理素质不过关啊。为了排解心中那点滴的疑虑和担忧,干脆把朱衡相面之事当个笑话讲给关靖、逄纪二人听。
关、逄同口一辞,劝是勋切勿轻忽——“子不语怪力乱神,非其无也,为不知也,乃当敬而远之。吾亦尝闻朱建平之名,言多有中,主公其慎。”是勋不禁苦笑,心说我就多余跟他们废话,那俩货都是传统的士大夫,受时流影响,怎么可能不迷信呢?若王充、范缜在,才可能彻底否定相者之言,从而为我宽心吧——只可惜那二位一个已挂,一个未生,而汉魏之际就没出过啥著名的唯物主义大家。
不得不说,骗子你丫从某种意义而言,勉强算是成功了,成功地往我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再说不久后便有消息从南方快马传回。果不出是勋所料,曹昂始终被遮护在父亲羽翼之下,既缺乏灵机应变之能,又并不长于战阵,在处理宜春县变乱之事上,顺理成章地走了一步臭棋。
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是勋也不能算是军事达人,要搁游戏里,统御力70就顶天了。但他终究多次跟随曹操临战,还为了表现自家的谋略而非常细致地研究过原本历史上的战例,并与郭嘉、荀攸等强人来往切磋,外加自己也亲率兵马打过几仗,运筹之能,终非凡将可比。在是勋看起来,倘若自己是曹昂,得令之后便有两策可用:
一策用险,即秘密集结一支兵马,数量正无需多,要在精锐,然后快速进兵,直取宜春。则徐忠、张刚仓促不意之下,便有可能遭逢斩首。二策稳妥,即分调各路兵马切断宜春县周边通路,然后再起大军围困之,要在使二贼不得遁去也。
前者疾,消耗也少,但风险较大,若然消息泄露,则敌必飏去,恐制之为难也,或者临战失算,反易受挫败。后者缓,消耗惊人,但只要合围之势成就,则宜春必下,徐、张必然授首。
只可惜曹昂缺乏实战经验,又怕遭受挫折而不敢用险,得令之后,即先调动江夏、长沙、桂阳三郡的驻军,集结于长沙郡治临湘。其实仅长沙郡内,兵马便不下七千,然而曹子修知道自己不是老爹那种军事天才,深恐没有五倍的兵数,或难以将叛贼一鼓成擒,故此又召临郡之兵来援。
三郡兵马汇聚,不但迁延日久,消耗庞大,而且消息不可能不走漏出去啊。结果兵尚未合,徐忠、张刚便被迫放弃宜春,沿袁水而下,直取新淦。现任豫章太守乃大儒宋忠弟子,为王粲所推荐的武陵人潘濬潘承明,治政颇强,打仗不行,匆忙率郡兵往救,反被叛军杀得大败,被迫退守郡治南昌。新淦就此陷落,叛军掳得颇多粮秣物资,并挟裹民众相从,兵力瞬间膨胀到两万余,随即继续向东北方向流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