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冷哼一声:“汉制,同姓王而异姓侯,未闻有裂土封公者也。土地,人之所欲,天子之不舍,若非受挟,安肯遽割?”皇帝真有那么大方吗,平白划出五个郡来酬答你的功劳?这肯定是你逼他了呀。
曹操赶紧辩解:“魏之封也,非独立国,为汉之屏藩耳。昔高皇帝分封吴楚,地方广袤,岂受挟而割土耶?”魏国是一个诸侯国,不是独立王国,皇帝有什么舍不得封的?难道当年刘邦大封同姓王,也是受人挟制的吗?完了忍不住又加上一句:“奉先在凉,自专征伐,苞茅不贡,岂亦挟天子而割据者耶?”
你吕布好意思说我?仿佛你就是大汉朝的纯臣,而丝毫也没有割地自雄的意思似的。身为一州之牧,照道理你得向中央进贡税赋啊,你得在得到中央旨令以后才能征讨叛逆啊,可是你实际上是怎么干的?赴凉那么多年,朝廷跟你要过一粒米没有?你主动进献过一寸布没有?你要是照规矩缴税,还能养活那么多兵马吗?还有前不久我……不,朝廷都已经赦免韩遂的前罪了,你得着新的讨伐令了吗你就继续去打?
是,你是曾经上奏弹劾过韩遂,可是咱们算算日子吧,你是先动的手,还是先上的奏?上车补票,何其的可耻!
吕布听了这话,脸色就不禁一沉,好在曹操也没想过分刺激他,随即就许下一个弥天大诺:“汉无孤,不得安也,以是天子封公建国;然奉先平羌乱,去痼疾,功亦莫大,孰谓不可公欤?”
嗯?吕布一听,一双浓眉就不禁挑起来了。
曹操这个诱惑给得可是真大,就如同他一直竭力跟吕布打感情牌,来往书信从来不以上位者自居,而要显得跟吕奉先平起平坐一般,这回干脆释放信号:你瞧着我封公建国眼热吗?没关系,你也有那个资格——只要别故意跟我对着干就成。
当然啦,倘若吕布始终老老实实的,曹操还真不会提这个碴儿。反正吕布如今在凉州就是割据局面,朝廷也管不了,连砂子都不易掺进去,那么再给个虚名,把凉州十郡封你给建国,那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嘛。
嗯,细一想还真是不可,你名义上的地盘儿不能比我大,给你四个郡就成了,最好是西北方的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曹操是对吕布客客气气的,但在名位上必须要稳压一头,否则就容易自损声望、太阿倒持啊——就如同当年比曹操强大的袁绍,绝对无法容忍小兄弟爬自己脑袋上出任大将军一般。
所以曹操明示吕布,你也有建国封公的资格啊,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听说了是勋等人在后方的谋划啦,很快要把自己拱上王位。那么我当王了,给你个公,又有何不可?
果然香饵放出,瞧着吕布似乎有些动心。曹操趁机尝试再次拉近两人的感情:“昔奉先来东,为袁氏所欺,吾今乃族袁氏,为君报此仇也。若欲屯兵于兖,操敢不扫榻以迎?惜乎听信小人,致动刀兵,实不得已也。此皆陈宫搬弄,今宫又阳从奉先,而暗投刘备,诱君来东,实欲凉、魏相争,彼得渔利,奉先不可不察。”
只可惜这番情辞恳切的话,吕布压根儿就没能听进去——吕奉先还在琢磨前面曹操给他封公的承诺呢,心里说:“公台果知曹操者也,所言不虚。”
因为陈宫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啦。陈宫跟了吕布多少年了?这主子耳朵根儿软,外加贪利好色,就象一条游鱼,既想在大江大河里自由闯荡,可是别人一放饵就必然上钩,种种特性,陈宫那是再清楚不过的啦。所以陈宫一开始拦着吕布,不肯放他去见曹操,说眼看大战大即,你有必要去见他吗?难道他就能俯首而屈,主动退出关中?
可是凉州土著姜叙、赵昂、尹奉等人却劝吕布还是去见一见的好:“皆为汉臣,不当起龃龉,既魏公相召,若能止息干戈,善莫大焉。而况主公已许之也,若即毁诺,得无以为主公畏惧魏公乎?”要么你一开始就别答应跟曹操见面,既然已经答应了,临时又变卦,别人会不会以为你害怕曹操啊?
这一问可算捅到吕布肋眼里去了,当即冷笑道:“吾又何惧?”眼望陈宫:“见之何碍?”
陈宫心说都是我的错啊,我不应该把曹家的使者放进来——当初还以为他是来下战书的呢——看起来,必须严加巡查,再有类似情况,我得先过一道,别让闲杂人等直抵吕布面前。吕布这人办事经常不过脑子,也不征求大家伙儿的意见,见到曹营来使,得知相会之意,当即开口:“吾须先见刘玄德也,再见曹孟德。”自己还来不及拦呢,他就把板给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