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撇一撇嘴角:“宏辅,卿为世之才杰,何必做小儿女态?但直言可也……”你何必为怕刺激到我而绕圈子呢?“魏公乃问,吾故去后,谁可代者——陈季弼可也。”
陈矫陈季弼是陈登的左右手,近两年来陈元龙三天两头病重不能理事,也全靠着陈矫代行其职,支撑起徐州一方天地。陈登欲荐陈矫自代,那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曹操、是勋也早有预料,问题是陈刺史两条臂膀,这边儿不还窝着一个呢嘛……故此必须当面询问清楚。
是勋还没开口,陈登就猜到他想问些什么了,紧跟着便说:“季弼若得牧守徐州,则宝坚不得再任广陵,愚意入朝也好,归安邑也罢,可为尚书也。”
陈登的左膀右臂两员大将,一个陈矫陈季弼,一个徐宣徐宝坚,皆有过人之长才也,在原本的历史上,先后仕魏,一个做到司徒,一个做到左仆射,全都是二三十年后的国级高官。问题这两人毫无理由地相性不合,视同仇雠,放到一起相互攻讦、谩骂都是轻的,身为文吏,说不定直接掳袖子就上演全武行了。所以陈登在职的时候,荐徐宣为广陵太守,把陈矫则继续留在州署,必须分而用之。
曹操让是勋来问陈登后继人选,其实他心中有数,不是陈矫就是徐宣,问题究竟拱哪一个上位呢?把另一位如何处置呢?如今陈登荐了陈矫自代,自然而然的,徐宣不能再留任广陵啦——他岂肯屈居陈季弼之下?
所以陈登建议,把徐宣调还朝中,或者拉到安邑去做纯粹的魏官,不管仕汉、仕魏,以此人的才华,都可担任尚书的要职也。
是勋闻言,连连点头,说你放心,魏公必然无有不允——就算曹操还犹豫,我也能够帮忙说话,不让你的心愿落空。
正说着话呢,是氏把陈登之子陈肃和陈均给领了进来,让他们给“娘舅”磕头行礼——陈肃十九岁,已经行过了冠礼,乃陈登前妻所生,陈均乃是氏所出,年仅十二岁。
是勋伸手掺两个孩子起来,就听陈登关照说:“虽非嫡亲娘舅,却为乃父至交也,汝等侍之,如侍乃父。”你们要象对待我这个当爹的一样侍奉是勋啊。
这分明就是托孤了,是勋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刷”地就淌了下来。但他怕被陈登夫妻、父子瞧见了,反增哀伤,赶紧转过头去,飞速地抬起袖子来在脸上一抹,假装笑着问陈登:“肃儿既冠,可有字乎?”
“小字在公。”
“乃出《召南·小星》‘肃肃宵征,夙夜在公’耶?”是勋继续问:“既冠,何不荫仕?”以你陈登的资历,应该可以荫一子为郎啦,干嘛不让陈肃往都中去呢?
陈登眨了眨眼睛,注目是勋:“吾幸得为汉臣而终,然终不忍遏子之途也。”跟你不同啊,改朝换代,不是我所乐意见到的,但那终究大势所趋,我也阻止不了。我是当了一辈子的汉臣,可是不打算让儿子继续当汉臣——天晓得还能当几年?
是勋会意,于是建议说:“阖入太学?”既然你暂时不想让儿子出仕风雨飘摇的汉朝,那不如先送去许都太学深造几年吧。陈登欣慰地一笑:“全赖宏辅。”
是勋在广陵呆了整整七天,陈登既没有去世,病逝也并不见好,于是他只得被迫启程,带着陈登的辞职信和推荐陈矫接任的荐书返回安邑。见到曹操,呈上书、表,曹操亦不禁唏嘘叹息:“隽才之不得永年,惜乎!”
是勋趁机就说啦,陈登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定江东,把扬州收归朝廷所有,而且这事儿不能再耽搁了,若再拖延个两三年,咱们在吴会预布的棋子就全得作废。曹操点点头:“鲁子敬前亦有奏,云水师操练已精——吾近日即召群僚商议伐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