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是宽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中七上八下,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何方,四外有何景致。突然前面的是宽停了步,他也不自觉地停下,却听是宽开口说:“这位想必是曹公的女公子了,某乃是宽,此乃舍弟是勋。”
女公子?哪儿冒出来个女公子?是勋闻言,这才抬头朝前一望,只见白雪覆盖着的灌木丛后面,这时候露出两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一个似是婢女,另一个却披着翻毛的皮裘,裹着兜帽,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看第一眼的印象:果然这是曹豹的闺女儿,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啦,这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真要就把曹豹刮干净胡子换身女装,就算他再怎么英俊,也绝对能吓得小儿不敢夜啼。所以一见就知道跟曹豹有血缘关系,是因为这姑娘身量也挺高,估计得上一米七了,肤色不够白皙,但却是健康的小麦色,映衬着白裘、白雪,别有一番另类的风致。跟老爹一样,她的眼睛也不大,细长的似乎有点儿眯缝,鼻梁很挺,尖端略有些勾,嘴不大,双唇略厚。总而言之,说不上很漂亮,比起是家的二小姐来还要逊色三分,但却似乎综合了慵懒、活泼,狡黠、仁厚等好几组相对立的性格特征,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他在瞧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把目光投向了他,然后含着羞涩淡淡一笑,垂下眼来,侧过身去,低声问:“难道便是‘采采荣木’的是宏辅先生吗?”
是勋左眼皮不禁一跳,心说这年月也没有电报、电话啊,怎么我在青州抄袭的诗作,才刚一年就传到徐州来了?还竟然能够传入深闺?我靠还真不能小瞧了这时代士人之间的串联啊,以后自己抄诗还得更谨慎一点儿才是。
是宽代是勋回答:“正是舍弟宏辅。昨日才来贵府上,今晨见瑞雪降下,因此特来后园玩赏,不慎冲撞了女公子,还请恕罪。”
顺着是宽的话头,是勋也本能地拱手躬腰,只听那曹小姐又问:“不知见此美景,宏辅先生又有何妙作啊?”
我靠,来了!是勋心里这个气啊,心说我还在琢磨怎么应付老三呢,三不知又跳出个曹小姐来,竟然也要谈诗论文——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姑娘,不把心思花在女红上面,没事儿识的什么字,学的什么文,充的什么文艺女青年啊?他这时候倒真有点儿憧憬理学了,理学泛滥的时代比方说明、清,就没几个大家闺秀敢见了陌生人还不赶紧撒丫子逃走的!
可惜自己没能穿去明、清,而且要是穿到那年月,肯定不敢再抄袭什么诗歌了,也就不会被个女孩子问住。
转瞬之间,是勋的脑筋是飞速旋转,嘿,你还别说,这人要是被逼急了,真是什么招儿都使得出来。当下他把双眼一闭,用力挤了一挤,露出一丝悲戚愁苦之色,开口便道:“如何能有什么妙作……”
第六章、自编自导
那一刻,是勋又北影厂彪子附体了,只见他将双眼一挤,再睁开来的时候已经是热泪盈眶——“我本居于北地乐浪,那里冬季惯见这般大雪,自小便有父母领着在雪中嬉戏。如今景致宛若,但先考、先妣却已先后辞世,对景思亲,但觉惨然,哪里还能有什么妙作呢?”
此言一出,是宽和曹小姐尽皆变色。曹小姐微微蹙起秀眉来,略有些尴尬,但是随即就自然转换成三分歉意和七分同怜同伤,微微屈膝道:“都是奴的不是,勾起了宏辅先生的伤心事。宏辅先生真仁孝君子也……不禁使奴也想念起泉下的母亲来了……”说着话,抬起袖子来掩了面,转身便即离去。
是勋这才一块大石头放落肚中。只听是宽道:“却是为兄之过,不知宏辅有此哀思,还要强扯你出来赏雪。咱们且回屋去叙话吧。”
是勋心说回屋甚好,叙话就不必了。可是他根本想不到的是,等到两人返回了是勋的寝室,对面坐定,是宽一开口竟然是:“宏辅,你看那曹氏的女公子如何?可如意么?”
是勋闻言愕然:“三兄此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