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待迈进那条窄窄的通道,忽听“哗啦”一声,只见那些兵卒全都把手里长戟朝前斜放下四十五度,戟头两两相交,就架成了一道寒光闪闪的“门廊”。是勋不禁撇嘴:“又是这一套,老子在影视剧里见得多啦。”
他昨晚驰骋想象,早就把今天可能遇见的任何情况都琢磨了个透——当然啦,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入阵就差点儿被人捅了的桥段打破他头也想不到——所以根本不在乎类似花样。文艺作品中经常出现这种情景,然后那胆大的使节便昂然而入,胆小的当场就吓瘫了。是勋心说那些人不是胆小,而是没脑子,人真打算砍你的话还用得着架起这兵器的门廊来么?
想到这里,一撩长袍的下襟,昂头挺胸地就待往里进。可是才迈了一步,又觉得不对——首先,这道门廊架得实在太低了,他要想穿过去非得低头不可,可只要一低头,自己的气势当场就矮了半截,到时候还怎么开口说服管亥啊;二一点,他突然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就被人给捅了,可见管亥治军并不甚严,说不定面前这群黄巾兵里就有那么一两个狂热分子,敢于不待大帅的吩咐,就长戟朝下一落,干脆利落切下了自己的狗头……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不禁两腿有点儿哆嗦。领自己来的黄巾兵还在催促:“快走!”是勋咽了一口唾沫,心说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老子干脆跟他们拼了吧!于是不进反退,同时冷笑道:“我恐怕是来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兵营,而是狗窝,只有狗洞才会这么低矮!”
此话一出,附近的黄巾兵全都对他怒目而视,很明显其中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当场就要抄家伙上来放对。是勋正觉得后脖子越来越凉呢,好在又是那小罗莉来给解了围——“是先生说得有道理,谁让你们这么玩儿的?都闪开了,快让他去见我爹!”
是勋瞥了匆匆从帐内跑出来的小罗莉一眼,心说她这身高穿兵器门廊倒是毫无压力啊……好姑娘,你又救我一回!你要是将来走投无路了就来找我吧,老子养你一辈子!当然啦,这话他也就是心里想想,没敢真的说出口来。
当下跟着管巳进了大帐,入帐前,就听见管巳在自己耳边低声说:“我爹这两天心情不好,气儿不顺,你多加小心吧。”是勋朝她感激地微微点头,然后长吸一口气,昂然而入。
虽说是主帅大帐,其实也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补丁,还开了几道“天窗”没来得及缝补,所以帐中是意料之外的相当敞亮。是勋进得帐来,抬眼观瞧,只见帐内稀稀拉拉站着四五个黄巾贼,料来不是卫兵就是幕僚,管亥盘腿坐在正中间,身下不过一张草席,身前也并无几案。
见他进来,管亥冷冷地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莫非来下战书的么?”
“非也,非也,某此……”是勋摇头晃脑的还想拽文,眼角瞟到管亥身后一人,貌似就是曾在复甑山上见过的那名“翻译官”。文言句式固然比纯白话要有气势得多,奈何管亥是个大老粗,压根儿就听不懂,这要再从翻译嘴里过一道,指不定变成什么味儿了呢,还不如自己就用白话来说——所以他赶紧改口:
“那天在复甑山上,大帅饶了我的性命,又治好了我的哑病,所以我今天特来报恩,指点大帅一条生路。”
管亥一撇嘴:“却也可笑,好象老子就要死了似的——哪个要你指路?!”
是勋竖起大拇指来朝身后一指:“瞧见我带来的兵没有?”
管亥“当啷”一声就把腰里的环首刀给抽出来了,倒吓得是勋一个哆嗦,不自禁地就倒退了两步,又听身后“哎呦”一声,随即一股大力在他腰后一搡——“你这混蛋!痛死我了……”却原来是管巳跟将进来,却被是勋给踩到了脚趾头。
管巳这小罗莉年纪虽小,身量也矮,膂力却丝毫也不逊色于成年的汉子,她这一搡,是勋朝前一个趔趄,“噔噔噔”几步,差点儿就栽到管亥怀里去了。管亥拔刀出鞘,倒过刀刃来,以刀背架住了他的胸口。如此一来,是勋努了一路的气势就此荡然无存,但帐内的气氛倒也变得比较轻松起来,再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