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便公平吗?”朱平安一字一句的说道:“之所以对南京之乱袖手旁观,原因很简单,那便是——我不想死!”
“逆贼!”朱媺娖大声尖啸起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其实殿下也清楚,大明其实在京师陷落之时便已经亡了。历经将近三百年,大明积弊已深,所以才有了如今分崩离析的天下。我朱平安一心一意扶保大明,要不然也不会在闯贼大军围城之时入京勤王,还千里迢迢的将先帝送到南京。上天给了先帝机会,但他却没有珍惜,如果先帝有才干力挽狂澜于既倒,那臣便是有诸葛之智、吕布之勇,又能如何呢?”
朱平安慢慢站起身,眼睛平视看向朱媺娖:“臣不是为自己辩白,臣已经有了偌大的家业,有了娇妻爱子,更有追随的一干部下,为了他们,臣也不能死!”
朱媺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她没想到朱平安能说出这么一番直白的话语,不禁默认了自己对于义兴皇帝之死袖手旁观的事实,更是对自己“不忠”的所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和羞愧。
但朱媺娖又不得不承认,朱平安所说的,都是无法辩驳的实情。现如今,早已经不是什么盛世华年,乱世之中,皇帝和普通人还有什么差别,甚至于连百姓都不如。两次国破家亡的经历,已经让朱媺娖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身处乱世之中,为了自己的生存,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扪心自问,朱平安对于崇祯一脉,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甚至于在永山寨朱慈烺以刀剑加颈的时候,朱平安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而朱慈烺却是步步紧逼,最终在酿成苦果的时候,也让自己身陷绝境。
“殿下可还记得?”朱平安缓缓说道,语气中包含着无尽的柔和,“殿下当日坚持要留在南京的时候,臣和内人曾经多次劝谏,南京乃是是非之地,以殿下的性子长留于此,只会令自己心绪不佳。倒不如留在山东,海阔天空,等到有一日天下平定,这如画的山河,何处不可以去得?”
听着朱平安的言语,曹无伤不禁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朱媺娖,此时他也忽然发现,朱媺娖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向往。
当日在春来阁,曹无伤精疲力竭的将朱媺娖从废墟中救了出来,自己的脸庞也被烧伤。虽然之后,曹无伤想尽一切办法为朱媺娖疗伤,但朱媺娖的一双腿却还是落下了残废,现在,她的腰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感觉,甚至于连自己的便溺也要曹无伤从旁侍奉。
从朱媺娖自昏迷中醒来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整个人开始变得狂躁、忧郁,甚至于连对曹无伤都不假辞色。曹无伤很清楚她心中的症结在哪里。也因为如此,让朱媺娖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袖手旁观的朱平安。在她看来,南京之乱后,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朱聿键和朱平安父子,加上朱平安在整个变乱中的消极态度,更让朱媺娖对其极度怀疑。
而曹无伤自己,在内心深处也对朱平安产生了些许不满。变乱之前,阿大便在南京城中,曹无伤虽然心思并不十分的细腻,但也清楚朱平安在这背后做了不少的谋划,说不定,南京之乱就是朱平安为了辅助自己的父亲上位而策划出来的一幕闹剧。但为何不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自己,这一点让曹无伤对于朱平安也有些埋怨。
如果不是这样,朱媺娖也不会变成现如今的模样,从这一点上来说,曹无伤便将过错归咎到了朱平安的身上,也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今夜他和朱媺娖当街刺杀朱平安的一幕。
但令曹无伤没有想到的是,朱平安却宁肯自己受伤,也不愿见到自己流血,这让曹无伤瞬间明白,他还是当日里那个偷偷潜入马厩中给自己送吃食,自己挨打便会飞身上前替自己挨鞭子的朱平安,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点都没有变。
至少,对于他曹无伤来说,就是这样。
曹无伤轻轻拉着朱媺娖的手臂,“好了,今日咱们刺杀也刺杀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不管是不是咱们想要的答案,总算心中弄了一个明白。你在太素宫修行这么长的日子,也总该放下这些事情,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了。天下这么大,有我陪在你的身边,咱们何处不可以去,又何必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放在心上、徒惹伤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