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乃是济尔哈朗手下的老卒,记得老汗王在世的时候就参加了八旗军,可以说从头到尾经历过建州从无到有,从有到强,继尔席卷整个北中国建立一个强大的王朝。如今,他又要亲眼目睹这种其兴也勃勃,其亡也忽焉的光景了。
如今的他已经五十出头,战场的风霜在他额头上刻下了深重的皱纹。战了一整天,汗水顺着他白发结成的辫子一滴滴落下来,他喘息的声音比济尔哈朗更加粗重。
因为年纪大了,早在五年前,他就从军队里退了下去,担任闲职。迁都北京之后,这老头分了一百亩地和一间宅子。如今,这么大年纪了,还重新拿起武器上了战场。
可见我建州的人丁已经匮乏到何等地步。
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皱纹和粗糙的面庞,济尔哈朗也是一阵心酸:我何尝不也拖着老迈残躯,强提起精神再次上了战场,天要亡我建州呀!
“说得好,咱们建州人啊,好日子过惯了,却忘记了自己当年在辽东是怎么过来的。”济尔哈朗道:“就算将北京烧了,等赢了这一仗,大不了以后重修就是了。汉人什么不多,就是人多,征他十万人,两年建一座新城不在话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家坚持住,我建州必将有重振的一日。”
重振,还可能吗?某的一家老小都战死了,建州最后一滴血都已经流尽了。
可是,作为统帅,他却不能倒下,说完话,济尔哈朗猛地站直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已经夜了,咱们打了一天,豪格也该接到我送过去的紧急军报。明日一早,他就会率大军回援。坚持住,坚持一夜,守住皇宫。天一亮,等他回来,汉狗将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如此响亮,听到他的呐喊,已经疲倦欲死的建州军重新振作起精神,纷纷朝前冲去。
济尔哈朗力气快要耗尽,无法再使狼牙棒,就换上一把虎枪,大步向前。在他身后,十几个甲士也同时发出一声喊,重新投入战斗。
在雪开始落下的这一刻,双方已经疲倦到了极处的士卒鼓起最后一点力气,要在这一刻绝出生死。
而天下的雪花也逐渐被血染成了红色。
……
有高杰和刘春身先士卒,又大约数百北路军士卒呼啸着从倒在地上那几个推着塞门刀车的建奴身上践踏而过。看到军主的勇猛,他们士气高昂。但是,几乎所有的人身上都在冒血,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刀伤箭伤,却没有人去管那许多。今日一战,山东、秦军两支部队精锐全出,死伤也是奇重。
虽然天气冷地厉害,可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口中干得全是血腥味。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叫他们狂躁得只想杀人。
尤其是人实在太多,敌我双方的甲士搅在一起,到后来,手中的武器几乎施展不开了,只能用身体互相撞击,到处都是铁甲的蓬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