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池墨汁已经磨就,冒襄笑问:“部堂这是要给士英写信?”
听到这一句问,史可法目光变得尖锐起来,亮晶晶地看了他半天,才缓缓点头:“老夫很早就听说过复社四公子,方密之又在老夫面前极力推荐辟疆,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老夫还有些不信,今日某的心思却你猜了出来。辟疆果然是个人才。”
“学生惶恐。”冒襄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部堂给士英写信,想必就是看到马侍郎今日在朝堂上拥福的态度不太坚决,想争取一下。此事关系甚大,学生先告退。”
“不用,辟疆你是我东林君子,老夫信得过。且你又入了我幕中,老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史可法将锐利的目光收了回来,变得平和,苦笑道:“某这两日心绪也极是烦乱,帝位空悬,再不能这么下去了。老夫想给马瑶草写一封信,阐明福藩不可立的理由。只不过,这一提起笔,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辟疆你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你觉得这封信老夫该怎么写?”
听到这话,冒襄大惊,连声道:“部堂不可,部堂不可。”
史可法不解:“此话怎讲?”
冒襄急道:“部堂你这封信一写,若是马瑶草能够体会到你的一片为国赤心,幡然悔悟,转而拥立潞藩还好。若马士英另有心思,或者有万一,部堂这封信一旦落到他手,岂不授人予柄。”
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发急:史宪之史尚书也太迂腐了,拥福还是拥潞,说穿了就是夺嫡之争。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在这种事上闹得身死族灭。你若是要立潞,直管去做就是,哪用得着那么多顾虑。这样瞻前顾后,反将事情越弄越麻烦。
“笑话,什么授人予柄,无论立谁,老夫都是出自一片公心,何惧人评说。”史可法不以为然:“若是我等一味用强,拥立潞王,致使马瑶草、卢九德、刘孔昭等人不满,恐启兵端呵!所以,这事老夫得同马士英说得明白,希望他能以国事为重。福王昏聩,不是明君之相。”
“部堂……”
史可法摆手打断冒襄:“辟疆,你是文章快说,替老夫想想,福王不可立有什么理由?”
冒襄很是无奈,不过,他只不过是一个幕僚,没有决策权。既然史尚书这么说了,他只能点点头,思索片刻,侃侃道:“福藩不可立的理由有七,一贪,二淫,三酗酒,四不孝,五虐下,六不读书,七干预有司。”
其实,这七个罪名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罪名。
首先,贪字就谈不上。明朝的王爷因为不能参与朝政,又不能经商。被朝廷当成猪养。而朝廷每年的俸禄只有那么点,明朝末年,国家财政破产,很多藩王的俸禄已经好几年没发了。没有钱养活自己,藩王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比如让百姓依附在自己身上避税,比如兼并土地、骚扰地方。
福王以前在河南的时候这么干过,难道潞王就没干过,桂王他们估计也有此等劣迹,正要治罪,全天下姓朱的都跑不掉。
不过,这个贪字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