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卓冷言道:“待我不薄?他亲信方士,不听将言。我本是堂堂的左将军,却因为误了那狗屁丹药的差事被罚到信都,那廉信兄弟手握大权,屡次欺压我!他们要修水寨,向朝中讨不到钱粮,就来信都索取。都当我秋卓是好欺凌之辈吗?”
大臣见秋卓愤慨,急忙劝慰道:“秋将军,你是久随大王的旧将!大王纵有万般不是,可你不可不念顾旧情啊!”
听闻此言,秋卓脸色数变。他本是最早追随陈余的旧将,却因为陈余称王之后遭到了不公的待遇,所以愤而投齐。沉思了一会,秋卓突然哈哈大笑道:“现在废话又有何用?容我去看看那昏庸之君如今又是何模样!”
言毕,就带着兵将直闯陈余车架。刚走到车架边,周遭的禁卫拦住去路,秋卓大怒:“尔等安敢拦吾?”
秋卓话语一落,那些禁卫却直接用刀剑招呼。秋卓连忙闪开,立即指挥部队围杀。那些禁卫极为骁勇,纵然身受重伤也死战不退。
就在秋卓被近卫纠缠的时候,制礼博士赵拓突然喊道:“秋将军不要被他们缠住!彭先要弑君!”
秋卓脸上陡变,闻言立即派几个举盾甲士掩护他硬生生的冲破了禁卫的防线。等秋卓跳上车架,弯腰揭开车帘之后,却突然愣住。
车架中坐着蓬头散发的赵王陈余,他那素白的衣裳上沾满了鲜血,手中一根木簪还在不停的滴血。在他的脚下,有人倒在血泊中不停的抽搐,显然还未死。坐在血泊之上,陈余的脸上竟然一片安然,他用深邃的目光盯着揭开车帘的人,嘴里淡淡的说道:“秋卓将军?”
秋卓愣了一愣,陈余又道:“既然来之,便请入座。如有空暇,可否让我讲完一个的故事?”
陈余的面上一片沉稳,他的话不急不缓、不轻不重,说出来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继续倾听。
秋卓缓缓点头,默默的坐到了陈余的另一边。
窗外的厮杀声依旧未绝,而陈余就在那刀剑相碰的声音中徐徐开口:“去年在攻打善无城的时候,我倾听了一夜的悲歌,亲手射死了长公主赵予,而我也终于将赵国掌控在手。然而我的心,却因为那一夜的悲歌时不时痛楚,我蓦然醒转,我亦是个赵人。当年在伐秦的时候,我最大的志向是复兴赵国。然而,等我的梦想实现之后,我又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赵国。赵国应该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不是被张耳分裂,被楚国利用的国家!为此,我杀了我的挚友张耳,杀了我君主赵歇。因为我发现,他们都是木偶,被楚国利用的木偶!堂堂赵国,为何要将雁、代二郡的良马贡献给楚国!为何在田荣反楚的时候,反而助楚灭齐?”
“我渐渐发现,他们不是我的挚友,不是我的君主。赵国应该强大自立!只有我才能真正带领赵国走向复兴之路!——可笑的是,我错误的将自己的野心误认为是自己的志向!明明是为了一己私欲,却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所以我在当上赵王之后,我常常夜不能寐,我觉得是赵氏宗亲和张耳的冤魂想要索我之命,所以我开始寻找方士。哪知道……”
说到这里,陈余瞥了一眼秋卓,却看到他脸上依旧平静,便知道先前自己所说,未必是这位将军感兴趣的,所以他继续说道:“那些由方士炼制的仙丹,都具有致幻的毒药,长期服用,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在梦中还是现实。而我也慢慢的察觉到了不妥。经过秘密的查探,我终于发现,幕后的主使者是彭越。可发现时,我已经中毒已深,再也离不开那丹药了!”
听到这里,秋卓的脸上已经有些动容,他问道:“既然发现,不吃难道就不行吗?”
陈余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我曾悄悄的试图让人将我绑起来,也曾自虐过,但都不管用。那种感觉简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