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史君毅是不愿意崔镇泰参加军议的,他觉得高济人一来靠不住,二来也没有足够的战功忝居高位。不过我既然下定决心要用高济民心,样子总要做足。我也让金鑫提前告知了崔镇泰我军的规矩,听说他感动得涕泪纵横,如此也就够了。
“标下以为,我军当固守春川关,等倭奴回兵之时予以痛击。”石载第一个发表意见,指着沙盘道。其实他的想法不错,和我早先的想法也很近,卡住春川关,打通我军南北要道。但是春川关实在太容易失守,刘钦看过之后说可以囤积大军半年之粮,而我军只有两月之粮。
“大夫,末将以为,我军不宜固守春川关,容易被倭奴两面包围,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史君毅道。
我盯着沙盘,唯一有感而发的便是一句:“十月了,高济的十月能冻死人啊。”说着,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听说,将领们私下都传说我和大帅很像,召开军议却早有了主意。大帅的脾气我也算知道一二,听他们这么说,我只好苦笑。其实,我绝对不敢不听旁人的进言,只是我不自觉地让他们以为他们进言之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事实上,我往往事道临头才会有主见。
倭奴并不在乎春川关的失守,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探马回报,倭奴大队人马从乌岭山口北上,直逼平图。
我暂时留在了春川关,但没有固守的打算,只是等着北方的军报,已经有日子没有收到探马营的消息了。
十一月初三,春川山居然下了场雪。
我醒来时天地白茫茫的,吓了我一跳。早前刘钦还说冬衣不很充足,已经有兵士冻伤,现在不知置办得如何了。戚肩睡得太熟,我把门外的兵士都叫来了,他还没醒。我穿了衣服,让两个兵士推我去辎重营统领的宿处。
刘钦一早就起来了,似乎和麾下的几个官长商讨着什么。我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们,只是在帘外等着。他们没一会也就散了,陆续出来,见我等在外面,刘钦连忙行礼,推我进去。
我在火炉旁烘了烘手,道:“兵士的冬衣可都发下去了?”
刘钦两眼满是血丝,却笑得爽朗,道:“昨夜我和几个卫尉带人去新义把最后一批冬衣接回来的,刚让他们发下去,人手一件,不会有人落下。”
我连声道辛苦,又关照他重伤初愈多多休息。刘钦倒是为了此事颇为得意,说起路上的趣事。原来,在离春川关还有二十几里时,有辆马车的轮轴断了,众人正束手无策之时,刚好又有一群高济义兵以为他们是倭奴,把大家团团围住。
“大夫,幸好这次我带了一班高济兵,跟他们一说是大越王师,他们一个个都下来帮着抗冬衣,连断轴的马车都硬拖回来了。这些高济义兵,只会三个字,就是大夫的名讳。哈哈。”刘钦说得眉飞色舞。
我也笑了,道:“那些义兵呢?莫亏待人家,也帮了我们一晚上。”刘钦又笑了:“大夫,哪里还是人家?来了春川关他们就不肯走了,我跟崔镇泰说了,编他那里。”刘钦见我有些迟疑,又道:“先生可是担心尾大不掉?”
我的确有这疑虑,不过给刘钦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承认了,正好把多日思虑的事告他知道:“我刚入高济之时,颇有小人之心,甚至为了早日达成王命而害高济百姓之命。唉,我想过了,崔镇泰部,就当留给高济王的谢礼,待我军班师,辎重武器都留给他们。以后有些战阵也要让他们磨练磨练。”
“大夫仁义,末将感怀颇深。只是自出汉平来,大夫总是郁郁寡欢,末将以为,大夫实在不必为了战死者伤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求不得的。”刘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