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山如何敢让他动,忙上前道:“君上勿动,保重贵体要紧……”
“保重个啥呀……”嬴师隰晒然一笑:“一把老骨头,早就该死了,什么时候死不都是一样,外头的老人到了岁数,自己上山里头等死,我也就是做了国君,不然我也早上山了……”
“君上说得哪里话,要不得,要不得……”嬴山连连摇头,把嬴师隰重新塞回到被子里,这才放心,耳边听到一阵悉擞的声音,那是独孤夫人离去,这位草原上出生的夫人一直盯着每一个入进的人,她深深的知道秦国曾经面临的乱法,所以这个老女人以一种不正常的心理盯着哪怕是她的儿子。
嬴师隰呵了一口气,摇摇头,幅度很小,然后道:“什么话,实话,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自己知道,出去看看,老秦人大多过得是什么日子……我……我……”他的手抬了抬,没成功,最后道:“我心里难过哇……”
“君上有心,只是时运未至……”嬴山道:“如果不是运气不济,此战就可鼎定成功,那我老秦人就可以好好活一个喘气年了……”
嬴师隰双目出泪,一会儿道:“你不是说这马后话的,说吧,什么事让你从雍城来了?”
嬴山正色道:“君上,我观我大秦……我老秦人这些年……”他说到了这里,却是欲言又止,说不下去了。嬴师隰如何不明白他,当下道:“我都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你还顾忌个啥?有什么话就说吧!”
嬴山沉默片刻,忽然俯身跪下,他的动静之大,让黑伯从暗中都踏出了一步,然后,又缓缓的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又退了回去。嬴师隰看着嬴山跪下,叹道:“事真多……还不说吗?”
嬴山沉声道:“嬴山近日得遇一贤人,得他之言,臣觉得,君上这些年的攻战之策,全是错!让我大秦白白的费去了大量的国力,每出战,虽胜而无所得,或入不济出,致使我大秦现在江河日下,如日薄之西山,处境惨淡,几有亡国之危!”
嬴师隰面不改色,道:“说下去。”
嬴山道:“当年穆公称霸,不是没有东进,但东进之途受阻于晋,每经苦战,几损尽国力,如不是全国上下奋发惕利,亡国也不必在眼前了,当时就没了我老秦人!万幸穆公三战而胜,之后明白晋国虽败而不可胜,不能压服,这才力图西戎,始有穆公之霸业……”
嬴师隰道:“你是说,我对魏国用兵……错了?”
嬴山断然道:“不是错,而是大错!魏国霸业以成,举国五十万战兵,不行大征,就可力战天下,魏武卒之精,天下人所众知,当然,我老秦人也不是说笑的,只是君上请想,如果我们不是把主力精兵白白用于此,而是致力于它处,取得的成就,当不会使我大秦无有所得,过往士兵行征,退回归田,国府多少也要拿出一点豆子,可现在,国府连对重伤重残者都是无力资助……如此下去,国人怎么不心冷?现在,国府内里空虚,君上大病,我大秦前途堪虞呀……”
嬴师隰痛苦道:“嬴山呀……你这根老直肠……这话也就是你敢说……我何尝不知道哇……二十年苦心……一无所得……我……我……”
他的脸骤然间变得僵紫!
嬴山急急道:“君上,君上……”
一名老妇从后殿走出,连声大喝,不一会,一个太医出来,看了一会儿,再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