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毅一笑:“先生,那是荒谬的传言罢了。台湾当地不认得字的人的确多,但却绝非野蛮之地。云毅在当地开办书院,原本就是要开台湾读书风气之先河,虽然力量有限,但总算也为当地做了一件好事。”
“丁副镇,张溥佩服。”张溥感叹着道:“我去的地方也不少了,那些文官武将,驻扎地方,要么拼命的捞银子,要么穷兵黩武,真正关心读书人的却没有几个,可在台湾,却有丁副镇你这样的人在,难得,难得!”
说着举起杯子:“丁副镇,我代全天下的读书人谢谢你了。”
丁云毅赶紧喝了一杯,边上公孙岳说道:“其实这次大人请西铭先生,原是有个不情之请,大人既然不说,小子是一定要说的了。”
丁云毅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只听公孙岳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想请西铭先生赐一幅字,悬挂于书院正中,以供我台湾学子景仰。”
“好,好!”张溥连声赞道:“溥的字虽然丑陋,但这次无论如何是要写的。丁副镇如此重视读书风气,溥岂有不尽一点心的道理?明日便可给副镇送来。”
丁云毅谢了,忽然见公孙岳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丙寅三月之望。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抶而仆之。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周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
丁云毅听得一头雾水,张溥却先是惊诧,接着面露微笑,半闭起眼睛,随着公孙岳抑扬顿挫的声音也在不断微微摇头,似在心里和着。
听到公孙岳吟诵完,张溥这才睁开眼睛:“想到溥的这篇陋文,公孙先生居然能够通篇背诵。”
公孙岳急忙道:“非小子能够背诵,西铭先生的这一篇‘五人墓碑记’,那是天下之奇文,非先生这样大才不能写出,我经常听到我家丁大人在那朗诵,听得多了,便也印到了心里。”
张溥写的“五人墓碑记”,描述的是明东林党人和苏州人民不畏强暴与魏忠贤之流英勇斗争的事迹,歌颂了其中五人激昂大义,蹈死不顾的气概,“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
公孙岳是个有心人,丁云毅交代了他任务,他找来了“五人墓碑记”,一晚上不眠不休,竟然通篇背了下来,用来此时取悦张溥。
别人拍马屁是顺口说的,他却把这当成了一项事业来做。
丁云毅却在心中打骂,什么自己经常背诵?自己连一个字都不知道,万一张溥考自己,那岂不是当场出丑?
公孙岳却是事无巨细,早替丁云毅盘算好了:“我家丁大人常说,通篇来说,‘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这两句乃是千古绝唱,便是西铭先生自己再写一次,怕也不能有这等绝妙的句子了。”
张溥顿时大喜,这两句乃是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句子,丁云毅居然深知己心,不知不觉在心里把丁云毅引为知己:“丁副镇知我啊,若非公孙先生说了,溥实在不知道在台湾居然还有丁副镇这样一位知音,来,你我当饮一杯。”
两人又喝了一杯,丁云毅心中对公孙岳佩服得不得了,这马屁人人会拍,可要拍得不露痕迹,拍得处处抓到对方痒处,让对方心花怒放,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