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这层关系,可是不比后世睡一个寝室的铁哥们来得弱。
将两人让进了内堂,吴伟业命忠伯上了江南秋茶,虽然放了多月,却也算是难得的珍品。
张、沈二人颇有风度,也不提所来何事,只是品茗清谈。
吴伟业到底没他们这份老道,又在东宫那种追求效率的环境下受了熏染,有些耐不住性子,只等清谈告一段落,便将话头引到了沈加显身上,道:“若是愚兄所记不差,岫阳最初是选派了莱阳令吧?”
沈加显明明知道吴伟业肯定不曾听说过他,九成九是看了《缙绅录》才知道他的底细,但必须做出一付受宠若惊的模样,感谢道:“竟劳前辈挂念,实在令沈某惶恐。”
“欸,”吴伟业抬了抬手,“愚兄在山东时,常听民间颂扬沈君清惠,如今一见,果然是文雅风流,不愧儒名。”
“过誉,梅村兄实在过誉了。”沈加显适时地改了称呼,将两人的关系套进一层,跟张三就持平。
吴伟业呵呵一笑,又对张三就道:“竹林兄也是惠政于民,吴某路过聊城时,见有生祠香火不绝。早就想着若有缘一见,必当求教。”
张三就矜持笑道:“愚何德何能,不过是谨守圣贤教诲,不愧本心罢了。”他说罢,旋即敛去笑容,面露凝重,终于点出此番所来主题,叹道:“唉!可惜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张某不过中平之人,一介竖子,只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分内事,却让生民如此厚待,可见天下溃烂如何!”
沈加显在莱阳,张三就在聊城,都留下了十分不错的官声。在这个时代,能够被老百姓评价“清惠”,说明沈加显生活朴素,没有苛待下民之事,在案件的处理上也能让大多数人信服。
张三就知守聊城、濮州、范县之时,正是山东饥荒,可谓就任于危难之际。他调走之后,这三地百姓为他建了生祠,可见当时他的确活人无数,功德彰显。
沈加显后来从莱阳调任陕西,张三就升迁兵部主事,国难时二人都没有死节,也没有奔赴皇帝行在,而是回乡过起了缙绅的美好生活。从这点上来说,二人虽然有能力,但对大明缺乏忠心。
若是换成两年前的吴伟业,肯定是不屑与这两人往来的。然而这一路走来,吴伟业的胸襟豁达了不少,更为成熟,知道自己若是不想当个堂上泥塑,就只能寻找地方上的势家作为盟友。
而张三就、沈加显两人,显然也是为此而来。
见吴伟业含笑不语,张三就继续道:“当日国变,愚兄慌乱无措,开始跟着圣驾出城,后来竟然走散了。只得回乡。谁知回乡后却沦入贼手,终于盼来王师,岂非庆幸!”
吴伟业“哦”了一声,略带深意地看了张三就一眼,道:“当日吴某也在队列之中,许是走在前头,倒不见有什么混乱。”当日撤离京师的秩序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跟丢走散,吴伟业掀了掀张三就的伤疤,只是告诉他不用虚应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