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请说。”那张老先生道。
“李某素知翰林院有一宝,说的便是张先生。”
“某家一个屡试不第的小老儿,哪里当得起老爷谬赞。”张先生连连摆手。
“先生科场不得意,乃是命数,焉知不是姜太公故事?”李明睿笑道:“李某素善麻衣之术,能观人气数。如今正好得知一事,乃是先生借好风上青霄之良缘,特来报喜!”
张老先生讳诗奇,可惜名不副实,诗文上的才能半点奇处都没有。家里也是殷实之门,能供他读书科举,只可惜“科场莫论文章”,他文运不济,从二十岁时中了举人之后,再不能进一步,最终选在了翰林院当个书吏。
若说这辈子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地方,便是不能得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封妻荫子,为父母祖宗挣个封诰。
“敢问先生,小老儿这喜从何来?”张诗奇一脸紧张问道。
“项煜项水心。”李明睿缓缓吐出五个字来。
第48章 老蝉嘶作车轮声(3)
张诗奇年近花甲,本以为自己早就熄灭了功名之心,对于未来也只有个含饴弄孙的念想。殊不知人在屋中坐,机遇就这么硬砸下来了,挡也挡不住。他到底是有阅历的人,过去数十载又是大明朝最为风云动荡的时代,没吃过猪肉也见惯了别人吃猪肉。只是聊聊数语,他便将上下左右前因后果摸了个透彻。
“此事关系国本,小老儿因缘际会,焉能推脱!”张诗奇正色道:“老爷不妨让人在侧门备下马匹,小老儿去去就来。”
“正是。”李明睿点头应道。
张诗奇一振袍服,径自往项煜的职房走去。以他在翰林院供职日久,下面书吏谁不给这位老前辈一个面子?自然一路畅通,直入内中。项煜正写得酣畅淋漓,已经骂完了田存善和吴伟业,正在纠弹周镜。从他的奏疏构架来看,貌似是想将太子身边的人一网打尽。
张诗奇手中轻团墨丸,在砚台上滴水研磨,只听得沙沙成韵,仿佛是为项煜伴奏一半。
华夏文明到了晚明时代,文化之事格外考究。若说唐人重风骨,宋人重风雅,明人可谓极重风范,无论生活中是如何点滴寻常的小事,都讲究入韵、高雅、风情、容度、高格。
项煜只是飞了一眼,旋即又沉入奏疏之中,如悍将得闻战鼓,斗志愈发昂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