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仝一挥手:“宋江哥哥,此刻不是多礼之时,除了这个地窨子,你还有甚么别的去处吗?”
宋江呆了一呆,才说道:“这几日哥哥我也在寻思,有三个安身之处:一是沧州横海郡小旋风柴进庄上,柴大官人以前多有书信相招;二乃是青州清风寨小李广花荣处,五、六年前与他一别,甚是想念;三者是白虎山孔太公庄上,他有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多曾来县里相会。孔家的这两个孩子都好武,却是我点拨他们归正,因此有师徒之谊。只是……”
朱仝心中只觉得匪夷所思:“以这位宋江哥哥的武功,居然就敢做起旁人的师傅来?此事大奇!也不知该说是你太过自信,还是该说那孔家兄弟太过不幸?”
但心中的想法也是一掠而过,听到宋江口气模糊,朱仝便追问道:“只是怎的?”
宋江犹豫道:“只是我从来都没出过远门,这三处地方,不知该投何处去好。”
朱仝心中长叹一声:“别人是事到临头须破胆,这宋江哥哥却是事到临头却丧胆!杀了人之后,居然连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这样的你若都不被官司拿去,我大宋的监牢里也早该空了!”
回想起平日里这宋江侃侃而谈,总是那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真是恍若隔世一般。朱仝这时才算悟了,怪不得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一个人不经过大事大节的考验,是看不出他的本质来的。
按捺着自己胸口遇人不淑般的失望,朱仝道:“宋江哥哥,人命官司,岂是延挨得的?若不早定主意,必然自误!男子汉大丈夫,当机立断,今日早做准备,今晚便可动身,等脚踩到了路上,自然就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宋江松了一口气一般,又朝着朱仝深施一礼:“多谢朱仝兄弟指点。啊!对了!兄弟刚才还有话未曾对我说完,却不知是什么教诲?”
朱仝此时早已被宋江的表现打击到了,听到他问起来,勉强打叠起精神说道:“今日郓城县中,来了一个人,觑出了一件大事,关系到宋江哥哥你的一世‘英’名!那人却是个热心的,小弟被他的热心感动,因此就自告奋勇,来跑这一遭儿。本来只想给哥哥当个马前卒,却想不到险些在太公那里吃了闭门羹!哈哈!哈哈!”
宋江也陪着干笑了几声后,却见朱仝笑得颇有些古怪,心中有些发毛,便问道:“朱仝兄弟,却不知那人是谁?”
朱仝想起西门庆那张慷慨热血的脸,不由得把在宋江身上落了空的敬意,都十倍转移到了西门庆的身上,便拱手道:“说起此人,大大有名!他就是东平府清河县,号称天星下凡,炊饼济世,急人困厄,救人苦难的西门庆西门四泉——西门大官人!”
“啊呀!”宋江猛地跳了起来,“原来是西门兄弟来了!我这便去当面拜见……”但说着说着话音突然一低,那张兴奋的脸也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半晌后,宋江才惆怅地道:“可惜!可惜!可惜这大好的机会,却因为我杀了一个贱人,被轻轻错过!”
朱仝点点头,心道:“宋江哥哥便是有千般不足,这敬爱好汉的心,还是个真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宋江才无精打采地道:“却不知那位西门兄弟,觑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能关系到我宋公明的一世英名?想我宋公明仰不愧天,俯不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