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低着头挨刮,一声儿也不敢吭。
雷妈妈越说越气:“他那仁义,只不过是仗了他老子有收租子的五百亩好地,四下里泼洒铜钱买出来的。能从钱上来,也就能从钱上去!横儿你若是还伙着他混,今后有一天被他卖了,你还在帮那黑厮数钱哩!”
再叹了一口气,雷妈妈又道:“你再看看人家星主大官人,降世的天星,行的都是正道。一个卖糟腌的唐牛儿,跟星主大官人无牵无挂的,就因为是一条人命,便舍了一褡裢钱,要去救他出狱。再看看那个黑厮,唐牛儿打夺走了他,他反而要将唐牛儿陷狱!两下里比一比,当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说着,雷妈妈更抹起泪来:“想当初,那个叫时文彬的知县相公要抬举你当都头,你老娘我想着他是个清官,能在他那里当个都头,就好比当年包拯爷爷手下的王朝马汉一般,也是个光宗耀祖的事。谁知这时知县时运不好,被蔡太师的生辰纲一案挂误了,换了个知县相公后,你又不争气,学会了开张碓房,杀牛放赌,只是伙着宋黑厮那一干人,往下道儿上走。到现在人也老大,却也不娶个媳妇,若我明天蹬腿去了,九泉之下,拿什么脸去见雷家的列祖列宗?”
雷横听了,泪如泉涌,只是叩头道:“娘你别生气,横儿一定改。若说了不算,娘你便用咱家的打铁锤子打死了横儿,横儿也无怨言!”
雷妈妈见儿子涕泪交流,额头用力碰在地上,红通通一片,一时间心疼,便道:“横儿你起来吧!今天星主大官人来了咱家,还和你兄弟相称,焉知不是你的机缘?跟着好人学好,娘只盼你能和这样的正人走得近些,耳濡目染的,也做个堂堂正正的好汉,也不枉你这七尺男儿,大好头颅!”
雷横又重重叩了一个头,宏声道:“娘啊!你的话,跟金子一样,横儿我句句记在心里!”
雷妈妈拭了泪,拉起儿子,打了一盆冷水,将他头上磕出来的青痕冷敷起来,自己厨下整顿菜蔬去了。
雷横坐在檐下,冷手帕包着头,心里却是闷闷不乐:“想不到路上说话,草里有人,我和宋江哥哥在屋子里密谈,却都被我老娘暗中听去了。邻居街坊,尽说我老娘是个有见识的,难道她老人家旁观者清,那宋江哥哥真的是个不可交的无义之人吗?”
他在这里暗费思量的时候,美髯公朱仝也正在几十里外的马背上心中计较:“公明哥哥,究竟是何等人物?”
原来,朱仝骑了西门庆的白马,一路疾驰,出了郓城县,直奔宋家村。这宋家村原名水堡村,后来一户姓宋的人家发迹起来,明买暗兼的,把水堡村周围的土地尽数都变成了宋家的产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水堡村就改名宋家村了。
白马脚力甚健,不一时早到了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宋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堂上坐定,朱仝便道:“请太公摒退左右,在下有要紧话说。”这正是:
一生成败惟片语,万事得失在寸心。却不知朱仝要说什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069章 老头难缠
听到朱仝说有要紧事,宋太公急忙打发庄客人等,都回避了,再转回身来时,已是满面陪笑:“都头请说。”
朱仝便开门见山道:“太公,此间已无六耳,那晚辈可就直说了——我那公明哥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