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镇笑道:“这事还等从去年皇帝陛下亲征时说起,这个关山岳乃是山贼出身,最是目无军纪,骚扰地方,抢劫财物本事一流,可打起仗来,屡立战功。郭侯见他勇猛善战,也就由着他去了,却压着他一直没有重用,想的就是磨一磨他的性子。
可叹这小子居然字皇帝陛下誓师那天点卯迟到,郭侯当时就让人打他三十军棍,想直接将这个惹祸精给打死。却不想这小子却贿赂了行刑队,出了三百两银子买了一条性命。
事后,郭侯知道这事自然大为恼怒。行刑队的士卒也知事情败露,就将那三百两交了上去。当然,郭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将这三百两放在眼里,一直准备找个机会把这钱扔还给关山岳,也免得给人看轻了。
恰好,冯难当这次运了八船银子来京城,你也知道这一路上也不甚太平。可因为我同郭候本就打过交道,有他的关照,这一路也走得太平。可到了京城,郭侯却对我说,通县的关山岳是日常喜欢在河上敲诈客商,若被他骚扰,可提起这事,顺便将那三百两还给他。因此,刚才听关山岳亮出名号,老冯我才想起这事,就扯了郭侯的虎皮做大旗,将那关山岳给吓走了。倒让平爷笑话了。”
冯镇这一席话五虚五实,倒不容易让人分辨出真伪。
当然,如果是平时,以平秋里的精明,定能找出其中破绽。
可惜他现在一心想从冯镇手中借走那三十万两白银救急,凡事都从好的地方想。又依稀记得去年皇帝亲征的时候,是有一个郭勋的部下点卯迟到,差点被砍了脑袋。可惜郭勋位高权重,皇帝南征后,京城的治安还得完全依托郭勋,也就放了那个小军官一马。
如今听冯镇说来,倒也对得上。
再说,平秋里刚才被关山月在额头上刺了一刀,虽然只破了一点皮,可人的脑袋上血管神经丰富,一个小小的伤口中竟涌出来不少血,使他疼得直皱眉。心忧伤势,脑子也没往常灵活。
“想不到冯老板你居然得郭侯这么信任,连这种隐秘之事也知道。”
冯镇笑了笑,小声在平秋里耳边道:“不怕平爷笑话,当初冯难当在南方做丝绸生意的时候,同军队的人还真打过不少交道。你也知道,军队那帮人有不少出自郭侯门下,打的教交道多了,一来二去就同郭侯搭上了线,每年光送到郭府的碳火,总有个几万两。郭侯关照老冯我也可以理解。”
如此一来,平秋里对冯镇的话已经信了个十成,笑道:“冯老板你既然是郭侯的熟人,如今南方战事已然平息,正可大展拳脚,怎么想到来京城生发了”
冯镇苦笑:“丝绸生意是做不得的,朝廷自有江宁织造在南方。而且……”他沉默片刻,有些黯然道:“老实说,老冯我做了这么多年丝绸,虽然明面上是赚了不少。可扣除各方衙门的打点,每年反亏出去不少。我算是看明白了,朝廷的生意做不得,来一个死一个。咱们还是来京城另想法子为好。”
平秋里听得连连点头,并深表同情地叹息一声:“生意人地位本就低下,能同官府少打些交道也好。”
二人说了这一番话,竟有些投契。交易自然照常进行,很快最后一船银子也清点完毕了。
见数目对上,签字画押之后,冯镇接过契约看了一眼,小心地收进怀中。拱拱手:“平爷,这八条大船就交给你了。一共三十五万两白银,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五天之后,你可得还我一百万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