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淡吓了一跳:“不可,使用内侍,我孙淡可没那个胆子。对了,毕公你也算是宫中说得上话的,给看得顺眼的荣休的内侍安排几条出路还不是举手之劳?”
毕云苦笑:“花无百日红,今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了。将来宫中换了个主子,或许看我老毕不顺眼了,运气好赶将出去,运气不好,直接打死也有可能。到时候还得麻烦静远替老朽收尸。我们这些挨了一刀的人出了宫,为世人所不容。真要想活出个人样来,还真不容易。尤其是士林中人,一提我们的名字,就一脸嫌恶。难得静远同老朽知心,把我当一个正常人看。”
毕云说得沉重,孙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毕,你虽然是内侍,可论起学问来并不比那些举人进士低多少,真去参加科举,靠个状元都是寻常事情。若抛开你我悬殊的身份不提,孙淡只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亦师亦友的君子之交。这世上有残疾的人多了,都是命。谁也不比谁高人一等。”
毕云心中感动:“静远才是真正的君子,说句实在话,同你在一起,老毕我以前也用过些心计。惭愧,惭愧。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将来不管景遇如何,总归是一场朋友。也不说苟富贵勿相忘的废话了。”
孙淡微笑着看着毕云:“毕公当初是怎么对我用心机的,说说?”
毕云呵呵笑道:“我以为你想讨好我,想从让我在大将军面前替你美言,好弄个一官半职。可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你根本就不提这事。其实,依你我关系,就算想外放到一些不要紧的衙门做个主官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想走科举入仕,行的是坦荡大道,倒是毕云我有了小人之心。”
“毕公常年呆在宫中,见过的诡计阴谋比孙淡吃过的饭还多。孙淡是真心景仰你的学问,倒没想其他。”孙淡哈哈大笑:“讨好你有什么用,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靠你的野路子做官,将来的成就也有限得紧。孙淡不才,却也有一腔经世济民的抱负,断不肯在一任官上捞点个人好处后就回家当富家翁,那样的人生也未免太无趣了。人生在世,总得要在史上留下点什么才算不白来这一遭。”
毕云闻言喃喃道:“青史留名,静远好志向,可惜我这个废人要想在史上留下那么一笔却不甚容易。”
“会的,一定会的,以毕公之才,将来辅佐明君,做一番事业也是寻常事。”
毕云大觉得振奋,笑道:“希望将来不要入了佞臣传才好。”
“毕公要就算入史也得当张承业那样的人物。”
二人同时抚掌大笑。
正笑着,透过船舱外开的窗户,孙淡就看到一群人急冲冲地跑过来。领头的就是冯镇,身后还跟着平秋里等一干平氏钱庄的伙计。
笑声停了下来。
守株待兔,守了一整天,这只兔子终于撞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