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时我可就有些慌了,第二日想问个清楚,却不知道怎么的,上头忽然不让我照料他们了,却将他们迁到了某处,独个拨了块地皮给他们,也不让这些人和我们混居了。我当时听着心里也憋得难受,但在现在这种时候,这种话,又不敢乱说,又不敢乱问,所以就一直藏在心里了。”
肖叔细细想了一下,又道:“那明教的朋友说,东方那个新的大国,叫什么?”
“好像叫契丹。”
肖叔一派大腿,泪水一下子又滚了出来:“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说的对路了!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你想想,特使他不是直接从长安来的,他是几代人走到咱们新碎叶的,也就是说,可能特使的祖上离开长安以后,中原又起了特使一家不知道的变化,而且是坏的变化。”
“肖叔,你是说,咱们大唐……真的没了?那,那咱们可怎么办啊?中原回不去了,西面是回纥、萨曼,东面是龟兹、高昌,都向咱们发兵!还有南面,听说于阗也是因为以为大唐还在,才和我们好的,万一他们也知道了大唐没了……那……那可怎么办啊!咱们,不就又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无国可依的人了吗?”
“嘘!小声些!”肖叔道:“这事无论如何不能乱说了。就算这事是真的,也得等这场仗打完以后再说。”
“可是,没有大唐,咱们真的能打赢吗?人家回纥、萨曼,背后可是有一个国家在支撑着啊,咱们却只是疏勒这么一座城池,就算凭着张特使的智勇,打赢了一次,又能打赢几次?”
一个老汉,一个妇女,都愁眉深锁了起来,但两人总算还识大体,彼此互相告诫,万万不可胡乱宣扬此事,口一定要紧,对谁都不能乱说,免得扰乱了军心。
王二嫂子回家之后,想起当日跟明教教徒的谈话,越想越真,连续两天心情闷闷不乐,伊莲娜问他怎么回事,她不敢说,珊雅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敢说,这日珊雅正学唐言,背诵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背诵杜甫的“香稻啄馀鹦鹉粒”,再到诵读《长恨歌》,想要将唐言说得纯正些,汉语有“平、上、去、入”四声,胡人对这“平、上、去”三声都还好,入声却难,那塞音韵尾,练得尤其痛苦。这也是后来蒙古人、女真人相继入主,没能学会入声,以至于入声在普通话中失传的原因。
王二嫂子见她练习不辍,随口就说:“妹子,你为什么练唐言练得这么上心?其实只要说话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就算语音不正,也没什么啊。”
珊雅一笑,说:“那不行,在这里,将来要是有机会到了长安,说话口音不正,不得让天朝帝都的人瞧不起?”
王二嫂子是心里有事,脱口就说:“天朝帝都……万一长安其实没了,那你还会练得这么上心么?”
珊雅一怔:“姐姐你说什么?”
“这……没什么,没什么……我一时随口胡诌罢了。”王二嫂子赶紧掩饰道。
但珊雅却留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