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跟了黄进元一起玩泥巴长大的,黄进元进学堂,他就是伴读,黄进元去参加常举,他就是书童,黄进元在福州一呆就是二十几年,他也是跟着一呆就二十几年,到现在都还没娶个婆娘。
黄进元他阿爹过世的时候,特地把黄进元和黄廿叫到床前,叮嘱着把黄廿的名写进族谱里去,说是这样的忠心家人,不多了,得善待。于是就这么着,黄廿一下就排到了二十位,成了黄廿,在黄家中,也算是有一房的位置了,只可惜现在还没婚配,若不赶快点的话,他这房也就将从他这里起,从他这里没落了。
“郎君,城西高郎君来拜。”黄廿递上烫金名贴,待立在一旁,等着发话。
“怎地又是他?”黄进元一听高郎君这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拂了下袍袖:“不见,就说某公务繁忙,没时间。”
这个高郎君也忒可恶了,这一年来,软磨硬泡的从县里买了不少的地去,如果说之前还是没问题,可现在,这高郎君买的地,有那么几亩就是寿山村的田,以前自己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寿山村的田宣德郎看中了,自然是不肯再卖,还想用翻倍的价格从高郎君手中将田买了回来,等到宣德郎来了,好送他一个完整的寿山村。
可这高郎君就是不识好歹,非但不卖,还变本加厉的想将寿山村的其他田买了去,说是寿山村外的地,他都买得差不多了,就差这村的地,一买了下来,就能连成一片,所以他一定要将自己的田地联成一片,才好耕作。这中间用了许多手段,比如说用高价诱使寿山村的农户卖地,比如说将寿山村外面的地买了下来后连成一片,连个田埂都不带留的,这让那些被围在中间的田地所有人叫苦不迭。就这么着,又被他划去几亩地,你说黄进元能不生气么?
寿山村里的一点猫腻,黄进元自然是不好说的,总不能跟高郎君说,这地是建安宣德郎看中了,要给宣德郎的。这一说,那就是害了宣德郎了,将宣德郎推到与民争利的刀尖上。所以,这话打死了也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求着宣德郎动作快点,早早的使了手段将地收了,自己才能安心些。
“这高郎君今次不是来求郎君让地的,他说是替一个什么小东家来谢郎君的。”黄廿对这个什么高郎君也不是很感冒,但他作为管家的职责,那就是通报,决定自然是由当家的来下,也正是他这几十年来,从不乱发表意见,只管闷声的埋了头将黄家交代的事情做的好好的,才会让他有机会被列入黄家族谱,这可是真正的脱离了家人的身份,成为主家的一员了。
“替谁也不见!”黄进元刚就被那呜呜的江风搅得不安宁,加上心中有事,没个好气,就想训斥这黄廿,今天怎么这么烦人,怎么没个主见的?
“等等,你确定他说的是替个什么小东家来的?”黄进元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叫住黄廿。
“郎君说的哪里话来,某可从来没有耳背过的啊,某的耳力比郎君可要好不少。”黄廿笑了笑,跟随了几十年的感情,他在黄进元面前,早就不那么拘束了,有时候还能开开玩笑。
“那快快有请。不行,不能在这里,去正厅罢,你去将那高郎君引到正厅,好茶伺候着,某去换件袍衫。”
黄廿不解的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一下就判若两人了?正厅?好茶伺候?还要换袍衫?怎么自家郎君今儿是转了性子了?这可是很高的待客礼仪了,在这闽县,除了刺史前来,还没有什么人能让自家郎君要换了袍衫去迎的。
所谓换袍衫,那就是不管你身上的袍衫是今早刚换的,都要换一身干干净净没一丝皱纹的非常正式的袍衫去见客,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再高一点的礼仪那就是还要焚香净手的,不过这样的待遇只有天使和皇帝驾临才会有。
来的人自然就是高三,这一年多来,他被派到这里,使劲了手段,一边开着车马店,一边在收田地,不过他可不敢名目张胆的直接去收寿山村的地,而是先收了外围的地,让这些地形成一种断断续续的不连片状,然后呢,就借口说想将地连片了,去买寿山村的地。
他做的很是小心谨慎,开车马店赚的钱,全被他投了进去,好在福州比之于建州,更是地广人稀,许多农人家的田,都荒废在那里,没有劳力去耕种,卖的也很是便宜,这要是换在建州,他那点钱,也只够买一半的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