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四年的山东南部临近安东卫一带,从年初一直到秋末,几乎是滴雨未下,河流和井水干涸,田地中的作物是颗粒无收,灾区的百姓别说吃饭了,连吃水都很困难。另外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刚到九月北方就已经是冰封万里,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安东卫一带的灾民不得不收拾好家中仅有的一点财物,拖家带口的向南方逃荒而来。
松江府在行政区域上属于南直隶,与山东紧邻,因此这些灾民一路南下,很快就进入南直隶的地界。松江府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这里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又有闻名天下的松江布,使得这里的百姓生活比较富足,再加上松江又位于安东卫的正南方,所以至少有一半的灾民都涌到松江府来。
“少爷,这些逃难的灾民也是没办法,老家那边连树皮都被啃干净了,甚至听说还有人吃人的情况发生,为了给自己和家人的闯一条活路,他们靠一双腿走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到咱们这里,可是官府也怕这些灾民进来会闹事,所以发现灾民进城后,立刻就关了城门,现在大部分的灾民都被挡在城外,刚才那一家三口算是运气好,能够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今天晚上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应该不至于被冻死!”徐管家叹着气把刚才遇到的灾民情况向周重解释了一遍。
周重听后也是心中黯然,从后世的文学和电影中,他也看到过不少关于逃荒的情况,知道逃荒灾民的惨状,每当灾荒发生,这些灾民们拖家带口的逃离家乡,然后踏上一条未知的旅途,有相当一部分人死在路上,更有不少人卖儿卖女,甚至连自己都卖掉为奴为婢,终生再也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想到这里,周重也只得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若是他们周家不倒,倒是可以组织粮食到城外救助灾民,虽然不可能让所有灾民都能吃上饱饭,但也能让不少灾民吃上一口救命粮,说不定能让不少灾民活下来,可惜现在自己家中却还只是勉力维持,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只能看官府要如何对待这些灾民了?
推着车子回到家,然后在吴山的帮助下把煤球卸到内宅的新厨房里,因为路上遇到灾民的事,使得周重的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吃饭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镯儿心思最为细腻,很快就发现了周重的异样,不禁关切的问道。
“大小姐有所不知,刚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山东逃难的灾民,少爷悲天悯人,看他们在寒风冻的瑟瑟发抖,心中十分的不忍,这才食不甘味!”还没等周重回答,旁边的徐管家就抢着给周重脸上贴金道。
徐管家说周重悲天悯人实在有些过了,前世经历的种种让周重饱尝人情冷暖,早就学会了用理性来对待身边的一切,对于那些灾民周重虽然很同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更不会因为无力帮忙而难过,只不过想到后世的一些事情。
关于小冰河时期的事,周重也知道了一些,从大明建立之初,就一直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不但国内灾害频繁,而且北方草原的气候极度寒冷,草原民族迫于生存,经常南下抢掠,使得大明北方的边患不断,消耗了大量的国力。
再加上国内政策的错误,使得税收大量流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最后终于亡于辫子女真之手,堂堂华夏更是被异族统治了两百多年,几千年的民族文明出现了大踏步的倒退,后来更是被西方各国用鸦片和大炮轰开国门,华夏大地再一次陷入新的黑暗之中。
想到后世那些悲惨的历史,周重的理性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根本无力改变后世的这些历史,但不知为何,周重总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心中好像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既然能够穿越而来,也许应该要为后世的人做些什么?不过至于该如何做?又该从哪里做起?周重却是没有丝毫的头绪,刚才在吃饭时他就是在为这些问题而苦恼。
“怎么,城外又来灾民了吗?”王姨娘听到徐管家的话,忽然一脸急切的开口问道。
看到王姨娘这么关心,徐管家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当下苦笑道:“王姨娘,老奴知道您是菩萨心肠,但是家中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对于城外的灾民,咱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王姨娘是个信佛的人,平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于做善事也是格外的上心,以前周重的父亲周海在世时,也对她十分支持,比如若是遇到灾民前来,周家都会在城外搭上施粥的棚子赈济灾民,一般都是由王姨娘亲自负责,所以现在在听到城外又来灾民时,她才会如此关切。
王姨娘也只是一时善心大发,很快就想到家中的情况,只见她叹了口气道:“唉,这大冷天的,还不知道外面的灾民要被冻死多少,只希望官府能大发善心,给灾民发放些粮食和衣服,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