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白发老翁趴在墙上,遮挡住了唯一的光源。
细小的窗外,月华如水,再过不久便是中秋了,细细想来,自从羊仔那次闹着从军独自离家后,二老就再也没过过一次团圆的中秋了。
原本想着这次带师蓝去城里最热闹的那家西仙居吃一顿丰盛的,毕竟在将军府的一年了也攒了不少银子,稍稍花点也无甚影响,一家人开心就好。
只是天不遂人意。
老樵夫叹了口气,再次回想起伤心事,却也寻不到半滴泪水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到了他这般年纪,该看开的,该放下的,他心里都有数,也就仅剩两个孩童是他放不下
了。可如今身居大牢,无可奈何,放不下的也要放下了。
老樵夫咳嗽几声,忽而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回荡在空荡荡的牢房内。
脚步声很有节奏,是一个人宁心静气几十年才修养出的沉稳的节奏。
老樵夫回头,月光透过小窗再次落下,只是很快就被摇曳的火光打碎了。
“将军,我女儿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早上那位华服老人,将军府中位置最高的那位。
·
老人看着老樵夫那一身囚服,摇头叹气:“它跑了。”
“跑了?那就好,那就好。”老樵夫身子一松,坐在地上,身子有些佝偻。
老人也不嫌脏,一同坐下,将手中灯笼和食盒置于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坛酒和几碟小菜,将酒倒上,而后说道:“怎么样,还能喝不?”
“许久没喝了,今天倒想醉一醉。”
“好,今天就醉一回。”
碰杯,一饮而尽。
“酒不行,定是哪个小崽子叫下人掺了水。”老人摇摇头,边倒酒边说道,“老乔啊,我们有二十一年没有一起喝过酒了吧。我想想,那天是除夕,那时你在府里喝得烂醉,回去时被你儿子当做歹人拿棍子赶出门,当时闹了个大笑话,你就说从此便不再饮酒了。”
“咱老了,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了,将军说是多少便是多少吧。”老樵夫迫不及待拿起酒碗又是一口饮尽,本欲呼出胸中郁气,换来的却是连声咳嗽。
“慢点喝,酒有的是,不够再让人拿就是。你这个‘咱’字,用得好,还是当年那个味道,听得令人舒畅,值得再饮一碗。”
“喝!”
“听说你在城门喊了句‘虎啸营老卒乔田二在此,谁敢一战’吓退三千甲士,好!虎啸山林今犹在,我自提刀战三千,得再饮。”
“喝!”
……
菜没吃多少,一坛酒倒是很快见底了,而几十年的生份也随之没了。
“呵,人老了,酒量也差了,掺了那么多水的酒也能喝醉,呵,没多久咯,没多久了。”老人摇摇晃晃的放下碗,夹菜都要夹几次才成功。
“来,吃菜吃菜。”
老人夹菜递过去,老樵夫赶忙拿起碗去接过。
“将军你什么时候有过酒量了,当初还号称千杯不醉,结果第一次庆功宴那晚,六杯就倒!啊哈哈,酒品还不行,喝醉后提着刀就要砍人,兄弟们可算是怕了,往后酒里不掺水还真不敢给您喝,嚯,结果因此后来还真给您喝出给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