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咳,咳咳……”
张婴一愣,他见嬴政一副神游天外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表情,就知道仲父处于默许状态。
他歪了歪脑袋,继续道:“唉,王丞相的问题好多!阿婴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王丞相以后一定能告诉阿婴答案。”
王绾一愣,诧异道:“为何?”
“因为实践出真知嘛,就好像番薯产量高不高,得收获过才知道。”
张婴认真地握住王绾的大拇指,“我长安乡西南区的黔首们,人人都快能吃得饱,穿得暖。王丞相,实践的基础阿婴可以借给你,您愿意来长安乡来实践问题吗?
比如民众更关心用膳,还是更关心朝廷治世?比如试试用人格魅力能不能让他们拿起武器,造……”
王绾下意识捂住了张婴的嘴巴。
他脸上兴奋的表情又被一丝无奈给覆盖。
王绾低声告诫:“安静,祸从口出。”
张婴被捂住嘴巴没办法开口,只连连点头。
张婴见王绾似乎还有些犹豫,他也迟疑了会,扯了扯王绾的衣角,示意对方蹲下来。
王绾也耐着性子蹲下,便发现张婴凑到他的耳畔,要与他轻声说些什么。
王绾先是平静地听着,听了一会儿后他猛地扭头看向张婴,眼底闪烁着激烈的目光,然后他一次将耳朵凑过去等张婴说话。
又听了一会,王绾忽然回身,伸手捂住了张婴的嘴巴,并且注重低声强调道:“刚刚与我说的,我全都忘了。若之后有人问你,就说是劝我留下。”
张婴眨了眨眼:“那王丞相留下吗?”
王绾定定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他一把脸,道:“我不敢走。”
张婴一乐,‘那太好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
就听见王绾语气重重地说:“我得盯着你。”
张婴:???
……
……
王丞相从咸阳正宫走出来时,仰望天空,忽然有一种翻开人生新篇章,豁然开朗的感觉。
“王丞相!”
不远处的马车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绾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冯去疾探出脑袋来与他说话,还拼命朝他招手。
王绾大迈步走过去,距离马车越近,他越能闻到一股羊羹汤的香味。
当他掀开马车车帘,恰好看见冯去疾一手拿着锅盔,一手捧着羊羹汤,正搭配着吃。
王绾不解道:“你这是……为何在马车上用膳?”
“还不是你!”
冯去疾用锅盔指了指桌上,那里还摆放的一盘锅盔,和一罐羊羹汤,“等你这么久没出来,我不得先用膳填饱肚子。”
王绾一愣,心里有些感动,顿时明了对方隐晦的关心。
“何必等我!想为我收尸?”
“呸呸呸。这话多不吉
利!别说了……”
冯去疾差点被一口羊羹汤呛到,也正好挡住之前鼻翼的那一声哽咽,等他一口干完,看向王绾道,“恭喜你啊王丞相,看来李廷尉明日要气死……”
王绾闻言却摇了摇头:“你误会了!陛下并没有采纳我的意见。我也不打算再回朝堂。”
“哐当!”
铜碗掉在地上,冯去疾心里有些慌,他是知晓王绾一根筋的性格,这话岂不是要去赴死?
他语速很快道:“王丞相,明日我帮你上奏,我还有一个点子,保证支持郡县制的……”
“不用,我并不会去寻死。”
王绾拍拍冯去疾的肩膀,“我会留在长安乡,帮陛下好好看着。”
冯去疾一愣,有些惊讶道:“看什么?”
王绾回忆起张婴说的实践出真知,以及耳语的某些话。那小不点应当会听从他的告诫吧,毕竟再如何,陛下就是陛下,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他似是开玩笑道:“看着某人,不让他走弯路。”
冯去疾:……
……
……
与此同时,咸阳正宫。
嬴政将几位公子都留了下来,让他们好好将之前王绾谈论的话,观点提取要点,进行分析,并且说出自己的是支持郡县制还是分封制。
胡亥和如桥苦着一张脸。
寒与将昆则惊异地彼此对视一眼,暗暗窃喜,陛下真的开始有培养他们的举动了。
嬴政让公子们按年龄来发言,从小到大。
如桥小胖子率先站出来,胡亥却忽然指着张婴道:“父皇,明明他最小!应当他先发……”
“我说公子中最年幼。”
嬴政瞥都没瞥一眼胡亥,挥挥手,“如桥先说。”
张婴听了一会,差点没能憋住笑,如桥明显是将分封制和郡县制的优缺点,张冠李戴,最后旗帜鲜明地支持具有‘分封制特色’的郡县制。
嬴政都忍不住打断对方,道:“如桥,那你认为决定治世的关键是什么?”
如桥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是,是耕牛、农具,墨家?”
“噗嗤。”公子寒与公子将昆低着头,也不知是谁忍不住笑。
胡亥单手扶额,一副明明是生气唇角却微微翘起的古怪表情,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墨家。”
张婴却摸了摸下巴,生产力是社会进步的最高标准,如桥说墨家也算沾了点边。
他忽然对公子寒和公子将昆的发言有些感兴趣了。
但真当剩下的三位依次发言时,张婴却听得无聊得打哈欠,这三位就是将王绾之前的话用一些新的词汇再说了一遍,又臭又长又没有新意。
等四位公子说完,嬴政拿出朱笔在帛纸上轻轻勾画几下,稍作几句评价后,便冲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先行回宫。”
四位公子一愣,他们的表情明显还想多留,但身体的服从本能更强大,没一会便依次退出了宫殿。
“阿婴,若是你,会先给哪一位公子封王?”
张婴:……
又来了,第一次听的嬴政这么说时,他胆颤心惊,还以为是听错了。
第二次听到这话时,他依旧很害怕,甚至还阴谋论了想了很久,怀疑嬴
政在试探他。
但第三次,第四次……
听嬴政逗弄得多了几次,张婴就麻了。
他甚至一度揣摩过,该不会嬴政与赵高、李斯和胡亥都说过才撺掇起他们的反心吧。
“都不会。”
“嗯?”
“按王丞相的理论,封王是为了给皇帝找盟友。”
张婴摇了摇头,“但不怕神般的敌手,就怕蠢笨的盟友。”
嬴政勾画帛纸的笔一顿,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张婴这话戳中了他的点。
片刻后,嬴政忽然又拍拍张婴的肩膀,道:“日后若是碰到蠢笨的长辈,还是要敬重友爱。”
张婴一脸茫然:……
怎么说得他会欺负人一样?
嬴政放下朱笔,道:“你与王丞相说了什么?竟能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