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见父子两人气氛有些微妙,连忙道:“仲父!阿兄很忙啦,不可能有空……”
“岂会没空。”
嬴政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张婴,点了点他的眉心,“今日起,他暂搬与你同住,总该付出点。”
张婴一脸呆滞:……
嬴政示意扶苏带张婴先行离开。
之后,他看向赵文:“处理好首尾。”
“唯。”
赵文默默为今日喂马的粗心内侍点蜡。
不过想想,因为对方一时疏忽害得全宫上下胆颤心惊,也确实该罚。
……
……
张婴离开没多久,李信才驾着马,快马加鞭地匆匆赶来。
他见到熟悉的黑甲卫,立刻转向竖着王旗的方向。
临近王旗约五米时,李信翻身下马,恭敬地小跑到嬴政面前,拱手道:“陛下。”
“陇西侯。”
嬴政心情不错地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那混账小子已寻到。”
“啊是……”
李信闻言一喜,他立刻环顾左右,却并未看见希望见到的身影,李信忍不住道,“陛下,不知那小子是如何寻到的?可是骑狼犬而来?”
“好似……不知。”
嬴政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他回想时只记得狼犬龇牙裂目护着张婴的样子,“不过那小子身后确实跟着一条忠心的黄色狼犬。”
李信越发肯定心中的答案。
他刚准备继续问,手臂就被嬴政重重地拍了拍。
“来与我说说九原的事。今夜,我们好好秉烛夜谈。”
李信一顿。
暂时按下询问的心思,顺从地点点头。
反正那小子人不会跑,等以后有机会。
……
……
七日后,辰时。
宫女将张婴拉扯起来,悉心洗漱,然后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罐子。
原本还在打哈欠的张婴瞬间清醒,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扶苏阿兄他……”
“公子还在洗漱。”
“好。”
张婴迅速将密封热好的辣椒鸡丁塞进黑色的布袋子。
宫女刚将张婴的发髻弄好,简单吃过膳食。
晨起锻炼,又重新收拾好的扶苏,迈步进来。
他脚步在门口一顿,余光瞥了一眼用来装竹简的黑色布袋,又落在张婴稍显紧张的脸庞,收回视线。
“走吧。”
“是!”
张婴顿时开心起来,今天也是偷渡成功的一天,快乐。
他们从长安乡出发,很快抵达西南学室。
张婴与学室里同窗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往桌子上一趴,时不时打个哈欠。
已经和扶苏住在一起差不多七日。
除了第一日,他已经过分疲劳,早早休息之外。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得面对始终保持着微笑脸的扶苏阿兄,听对方说鬼故事。
就是那种,小孩子不慎走失后发生的各种恐怖故事。
什么婴儿鬼,替死鬼,冤死鬼……
扶苏描述得声情并茂,每天讲两个。
张婴听得五官乱飞。
听到现在,张婴都隐隐认为,七天前自己能侥幸活着回来,已经耗尽了人生所有的幸运。
思及此,张婴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再次起来。
他抖了抖,重新伸手摸了摸趴在他腿旁的大黄犬。
昨天的鬼故事太吓人。
令他大白天都有些慌,便将毛茸茸给拖着一起来壮胆。
……
刚刚走进门的项羽,一眼瞅见张婴主动过来打招呼,仿佛对暗号一样。
“带了吗?”
张婴瞥了乌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黑罐子:“在这?”
项羽挑眉,这才注意到满脸苍白瑟瑟发抖的张婴。
“他有何好怕?”
项羽皱起眉,摸了下张婴的小脑袋,“要不,我揍他一……”
“不不不。”
张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都不知道怎么和乌熟悉起来的。
两人是饭搭子?
那也不对啊,每回都是他蹭自己的辣椒鸡丁,要不是看对方虽性格孤僻,但也认真教过他好几招防身术,还帮忙引开过扶苏的注意力,“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嗤。”
项羽挑眉,单手扯了扯张婴的脸颊,“小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多生气。
不过当项羽意识到自己笑了时,立刻又沉下来,不搭理张婴。
张婴也不搭理对方。
毛病,每次都是这样,笑着笑着忽然就生闷气。
这么怪癖的性格,难怪在学室独来独往,孤僻得很。
此时正是骑射课,学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张婴是身材太小,夫子不让他去上。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忽然又一天开始也不去。
张婴将辣子鸡丁,还有烙饼都拿出来。
他先给大狼犬撕了一块烙饼,然后自己放辣子鸡丁涂抹在烙饼上。
热乎乎的烙饼,夹着油酥香辣的鸡丁肉。
真香。
……
项羽单手耷拉在案几,仰着头,脸上露出无趣的表情。
直到蹭了一勺辣子鸡丁后,眼底又隐隐闪烁着快乐和不舍。
他扭头,正准备对张婴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旁边这一只站起来一米多高的大狼犬,准确点说,项羽目光集中在悬挂在大狼犬身上的布袋和小木板。
项羽瞅了一眼,觉得有些微妙。
他又瞅了一眼,再仔细瞅了好几一会,忽而瞳孔一缩。
“你!”
他忽然握住张婴的肩膀,力量大到张婴忍不住尖叫一声。
要不是附近的同窗都去上骑射课,只怕早就引起众人围观。
大狼犬烙饼都不吃了,用大脑袋将项羽顶开,对他龇牙。
“你作甚?”
张婴没好气地看着对方,“我饼差点掉了。”
辣椒鸡丁越吃越少,心疼啊!
“我。不是,你……”
项羽不停地挠头发,他被一件猜测困扰,又觉得有些惊喜。
他幼时是见过大黄犬腰间木板的花纹,那是独属于赵国李家的家族徽记。
联想一下张婴的身高,大黄犬的身高,以及那被布匹捆绑的木板位置,这多半是可以让人踩上去,是可以运用在骑射上面。
七国战乱时期,只有赵国坐拥数万骑兵军团,在骑射方面颇有一绝,有点关于骑射方面的独门绝技,说得通。
还有对方这奇特的,偷偷藏起来吃,明显不符合老秦人的调料口味。
这小子该不会和他一样,是某大贵族的后裔偷偷溜来咸阳读书。
他猛地扭头看张婴,眼底闪烁着精光:“我明白了,我们是一样的。”
张婴迷惑地看着对方。
明白了什么?
“你……”
项羽在咸阳始终没有归属感,陌生的名字,四处皆敌的老秦人。
陡然看到一个可能的同盟,还是个自己最认可、惋惜的聪明小朋友,那惊喜可想而知。
项羽俨然有一种当老大哥的责任感,他迫不及待地认真邀请,“今日长辈正好在家,走,随我回一趟家用膳。”
说罢,他单手揽着张婴的肩膀,兴冲冲地就往外面走。
“等等。”
“不远,就在隔壁邻街。”
张婴:?
这是远不远的问题吗?
我为啥要去见你家长?